聖經書目療法經典應用:《詩篇》42-43

邱炯友

ㄧ、《詩篇》4243篇: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

「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簡短的話說中了許多人心底的徬徨,也吸引人想要瞭解答案。《詩篇》42與43這兩篇個人哀歌在專家與讀者心中都屬同一篇詩歌。[1] 第42篇更是以「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揭開了這首詩篇的序幕而被許多人所耳熟,在眾多的吟唱聖詩中,「如鹿切慕溪水」想必是很多人聆聽與欣賞的著名詩歌之一,這是序幕之詞卻也是答案終曲。當我們反覆地問自己,對著藏在心底的靈,說:「你為何憂悶?」之際,便展開了那尋求平靜心靈的對話與反省。

如歌般流動的情感

「心理學中用來描述感覺(Feeling)或情緒(Emotion)經驗的概念,而情緒(Emotion),又稱情感,是對一系列主觀意識經驗的通稱,是多種感覺、思想和行為綜合產生的心理和生理狀態」。[2]

一位好詩人的技巧是真實地演示他的經驗,使它發生,而不是只是談論過去僅有的經歷。[3] 唯有如此,才可激起讀者的閱讀關注。

認同:

如果我們生活中確實有這麼多苦悶,提出的問題也常得不到答案,那麼《詩篇》42與43就容易引起許多共鳴,尤其是愈自認生活敬虔端正的人,因為受嘲弄就可能愈是如此。「你(我心)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我幾時得朝見神?」、「你為何忘記我?」、「為何丟棄我?」、「為何時常哀痛?」,而至「你(我)的神在哪裡?」幾乎達10次的吶喊,都是在問「為什麼」?這種景況無非說盡了十分的哀戚。

原來有那麼多人心底的紛亂而急於尋找靈裡的平安。外在的平安,可以向他人討;內心的平安,又該向誰求告呢?在認同中,我們得到了停佇的理由,能靜下心來閱讀這首詩篇,同理這個世界。閱讀《詩篇》時若能搭配朗誦或賦詞的樂曲往往更易讓人感動。就像42篇啟首即被標示為「可拉後裔的訓誨詩,交予伶長」一樣,若能在詠唱聖詩中思想內容,有了心靈觸動也許會更有閱讀的收穫。[4] 透過眼睛、經由心思來閱讀,但若能再藉著微聲朗讀、靈閱;或著聆聽有聲詩篇經文的播放,好讓自己置身在僅存腦海聲音與浮出影像中咀嚼話中智慧,產生情感的共鳴

淨化:

詩歌的形式常出現時空倒轉的敘事情節。「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42:1)以及「我的心渴想 神,就是永生 神;我幾時得朝見神呢?」(42:2)莫不道盡了詩人心中此刻的景況,ㄧ種在逆境中,重生的喜悅盼望,讀者很自然地替詩人歷經掙扎後悟出的道理與行動,而感到安慰,甚至也期待能如同詩人有這樣的轉折心情。

由於歷史背景之故,詩人對於一些故土充滿了情感,「我的神啊,我的心在我裡面憂悶,所以我從約旦地,從安門嶺,從米薩山記念你。你的瀑布聲,深淵就與深淵響應;你波浪洪濤漫過我身。」( 42:6-7)。從約旦地再到北邊的小山米薩山與大山黑門山之間,詩人藉由心思飄往大自然山水間,舊地重溫與思想恩典,又使內心再次得到了安慰和希望;至於讀者是否能同樣有情緒的波動和紓解,仍得看讀者對於這段故事背景的瞭解程度。但是若從詩意的表現上,或許仍可期待獲得平靜心靈的「淨化」作用。

這位詩人屢次對著神吶喊,喊出自己心中苦楚,但是當思想所及重燃希望,也使心境漸次爽朗,「我就走到 神的祭壇,到我最喜愛的 神那裡。 神啊,我的 神啊,我要彈琴稱讚你!」(43:4)

有趣的問題是:在短短的詩篇中,哪些詩句是「認同」哪些又是「淨化」?這種轉換也一如詩人的悲喜心情一樣常常交替變化;當然,對於存著哀傷之情的讀者而言,它所激發出來的讀者反應通常也視當事人而異,不也是時而同表哀傷,時而感到振奮與激勵。這類交替變化且無法依序呈現的轉折心情,在《詩篇》裡俯拾皆是,例如《詩篇》85篇,同樣為可拉後裔的詩「求耶和華施恩其民」中,因為詩人具備了厚實的信仰之故,詩歌一開始的告白卻盡是詩人的領悟,或許極少部份是以「認同」之心情來誦詠(如該章1節);而稍後的詩句,如「他的救恩誠然與敬畏他的人相近,叫榮耀住在我們的地上,慈愛和誠實彼此相遇;公義和平安彼此相親。誠實從地而生;公義從天而現。」(85:9-11)則或許是屬於詩人在敘事中得到的淨化心情。當然,我們仍必須承認詩人與讀者的感受,在不同的時空、經驗中,容許有個別的差異。但這也就說明了詩歌之美是朦朧中洗滌的心靈Spa(礦泉療養地)。

領悟:

「我的心渴想 神,就是永生 神;我幾時得朝見 神呢?」(42:2),渴望見到神,必須清心,有顆清晰而純粹的心志。「清心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得見 神」(太5:8),也從中得到了領悟。在《詩篇》42、43篇兩篇結尾之副歌,詩人終於從對自己的悲情中走出,再次憬悟唯有轉回對神的大能之倚靠別無他法,因此即使在夜間也要吟唱歌頌:「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應當仰望神,因為我還要稱讚他。他是我臉上的光榮,是我的神。」(42:11, 43:5)。在這階段裡複誦的「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詞句,莫非只是自況過去曾困擾許久的核心問題「憂悶」和「煩躁」早已不復存,真正的解決方式便是緊接之詩詞:仰望、稱頌與認信了。此外,淨化與領悟兩階段對於情感與信心而言,往往也是交錯立即間的心靈反映,就像43篇3至4節詩人的歌頌:「求你發出你的亮光和真實,好引導我,帶我到你的聖山,到你的居所!我就走到神的祭壇,到我最喜樂的神那裡。神啊,我的神,我要彈琴稱讚你!」這種情緒的昇華乃是具備信心,且是即將展現行動力之宣告。

從苦境轉回的人

「哀嘆詩並不是在否定我們的信想,而是在面對我們無法理解的情況時,真誠地想要緊緊抓住我們的信仰,想要跟這位滿有憐憫的神摔角,因為祂樂意傾聽我們內心深處的掙扎,….,並且唯有祂才能夠回應這些掙扎」。[5] 哀歌中詩人對神的抱怨並非真正的憤怒,他們雖然表面有了怒氣,但在內心背後卻常常是訴說:「這就是我現在的感受,但我拒絕放棄對祢的信靠,所以祈求祢來幫助我解決內心的衝突」,仍然衷心希望神的回應與相助,千萬不要將詩人(哀傷的人)放棄了。[6] 這樣的呼求,就像苦難中的約伯心情如出一轍。

閱讀與聆聽《詩篇》42與43篇詩人對生命的呼求,使人感受到在性靈困乏之當口,歷經訴苦、乞求,乃至重拾復原力(resilience)而做信心宣告的認信過程,透過這如此淺白直述感情之傳達,它似乎毫不費力氣地能讓人體悟與詩人同苦的心情,儘管處於相異時空與境遇,也不再需要有太多背景故事內容的旁白,再也無需由他人來從旁「催化」更多的感受與經驗,以作為輔導諮商之用。詩人的自況不如、徘徊沮喪、重見曙光並重新得力,盡是詩意,然而身為讀者,或一位同讀的哀傷之人而言,書目療法的意境與步驟亦早就轉嫁到所有聽讀此一文本的人。事實上,這生命的《詩篇》篇章早已使讀者與詩人之間心靈相契。

從苦境轉回的人,也就是從「被擄掠」中,轉回的人。[7] 。而經歷「認同、淨化、領悟」之後,就留下原本憂悶卻轉為平安的人。獲得心靈啟迪而豁然開朗的人,他們是受祝福的,他們必須繼而思想爾後如何真切地應用與行動,來常保這番信心及祝福。雖然他們的挑戰並非就此銷聲匿跡,但仍必須改變且有相應然的作為。然而,發展性的書目療法(尤其在圖書館場域裡)的工法似乎也就至此吿歇,留待人們自己持續地克服困境與得著心靈感動。

十七世紀佈道家William Bridge在他著名的講道系列”A Lift up for the Downcast”中,正以《詩篇》42篇為題提醒聽眾留意: 首先,我們都有著內在之平安與靈裡的靜謐,這通常意味著聖徒與上帝子民常持守的;其次,這種平安卻是可能被岔擾,而致上帝子民十分沮喪、低迷與不安;第三,然而那些聖徒與上帝的子民在任何環境中都沒有沮喪的道理,因為上帝會如是質問他們。[8] 《聖經》特有的神聖性,除了預言的能力並不適用於書目療法的運作之外,《聖經》之詩意與宗教上的感受,使得「聖經書目療法」不論發展或臨床性,它的特殊處即在神學性的信仰中得著心靈慰藉和寄託,若對於未能信主的人,他們如何持續信靠神?心中的「神」又是怎樣的「未識之神」呢?這是個有意義的問題,但卻不在書目療法的探討範圍之中,只能留待智慧與憐憫了。

「假如你要克服沮喪,你必須在你的人生觀上,有一個根本的改變」。[9] 單單的環境改變,有時似乎也無法治癒沮喪或改變多少現實中的殘酷,因為我們都只把心聚焦於自己身上,淺薄無根的意念即使眼見於大自然風光,聽潺潺流水聲,或許能有即刻的療癒,但終究仍得回到不稱己意的現實中,思想盡是自己得迫切所需,但遺憾的是永遠的堅實倚靠與平安,常不在自己的方寸間,它一如鹿與溪水,需要天上活水的注入。

靈程日誌:靈閱

「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應當仰望 神,他笑臉幫助我;我還要稱讚他。」(詩篇42:5)

我的心為何憂悶?因為我尋求神,卻像一般人一樣,總是急於兌現,急於聽到神的聲音,但卻無從得知是否祢在我看到之處。如果我如此的焦躁,我豈不是像他們一般見識,落入了他們所說:你的神在哪裡?主啊,我知道祢在那裡。祢也常常用無聲的嘆息為我禱告。我不必向他們說我找到祢,或說祢對我的悲憫。因為我仰望祢,並不是為了他們。雖然我心希望他們能知道祢確實在那裡、在這裡、在每一處的思念之間,但是我知道主,祢有祢的安排。

求主清潔我的心,安頓我的靈。憂悶與煩躁即使一瞬也是有祢的祝福,我的仰望神,因為仰望,所以見著祢的榮光。在閉眼中也享受著我靈被觸動的溫暖;即使無聲,仍在靈裡觸動。我要讚美主,因祢是我的神。安靜地等候,也是有福的,因為在安靜中,祢要我學會稱頌恩典,在安靜中,看到我自己的心與祢相親。

我也想起《天路歷程》書中的基督徒,他不也急於尋找祢?急著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在神的恩典與保守中,他遇見許多助力,度過了重重困厄危機,基督徒直奔天路,也使全家得救。他將憂悶化成信念與行動。這朝覲旅程裡,我仍要時時問我的心:「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那時,我的心在我裡面,回應著:是啊,不要再憂悶煩躁了。實實在在的告訴你,主的榮光就在你朝向的地方,正溫煦煦地撫慰你的臉與心,去吧,勇敢地往前向上行。感謝主,祢賜我生命與力量,我也當如此行。

《詩篇》情緒療癒階段與效用標示

42篇(以顏色塊表達書目療法之各階段)    認同     淨化     領悟

1(可拉後裔的訓誨詩,交與伶長。)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2我的心渴想神,就是永生神;我幾時得朝見神呢?

3我晝夜以眼淚當飲食;人不住的對我說:你的神在那裡呢?

4我從前與眾人同往,用歡呼稱讚的聲音領他們到神的殿裡,大家守節。我追想這些事,我的心極其悲傷。

5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    應當仰望神,因他笑臉幫助我;我還要稱讚他。

6我的神啊,我的心在我裡面憂悶,所以我從約但地,從黑門嶺,從米薩山記念你。

7你的瀑布發聲,深淵就與深淵響應;你的波浪洪濤漫過我身。

8白晝,耶和華必向我施慈愛;黑夜,我要歌頌禱告賜我生命的神。

9我要對神我的磐石說:你為何忘記我呢?我為何因仇敵的欺壓時常哀痛呢?

10我的敵人辱罵我,好像打碎我的骨頭,不住的對我說:你的神在那裡呢?

11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應當仰望神,因我還要稱讚他。他是我臉上的光榮(原文作幫助),是我的神。

43

1神啊,求你伸我的冤,向不虔誠的國為我辨屈;求你救我脫離詭詐不義的人。

2因為你是賜我力量的神,為何丟棄我呢?我為何因仇敵的欺壓時常哀痛呢?

3求你發出你的亮光和真實,好引導我,帶我到你的聖山,到你的居所!

4我就走到神的祭壇,到我最喜樂的神那裡。神啊,我的神,我要彈琴稱讚你!

5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應當仰望神,因我還要稱讚他。他是我臉上的光榮(原文作幫助),是我的神。


[1]《詩篇》42與43篇皆為哀歌格律可被視為同一篇之三段落內容(43篇為第三段),文思相似且都有相同詩意的副歌,它們各自出現在三段詩詞之末42:5和42:11,以及43:5經節中;此外43篇並未像42篇應該有的引言。

[2]教育部,「情感」,國語辭典。https://dictionary.chienwen.net/word/22/68/252e40-情感.html 

[3]John Ciardi and Miller Williams, How Does a Poem Mean?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1975), 8.

[4]可拉的家族係大衛所挑選出來的聖殿詩班成員,在會幕前當歌唱的差且按班次供職,他們擅長樂器彈奏與唱詠聖歌。見《歷代志上》6:31-38

[5]馬克.德卡得(Mark A Deckard),亙古常新:清教徒的聖經輔導實務,林千俐譯(台北市:改革宗,2012),190。引用自Michael Card, A Sacred Sorrow: Reaching Out to God in the Lost Language of Lament (Colorado Springs: NavPress, 2005), 17, 30-31.

[6]馬克.德卡得(Mark A Deckard),亙古常新:清教徒的聖經輔導實務,林千俐譯(台北市:改革宗,2012),191。

[7]和合本《約伯記》42章10節說「約伯為他的朋友祈禱。耶和華就使約伯從苦境(原文是擄掠)轉回,並且耶和華賜給他的比他從前所有的加倍。」

[8]William Bridge, A Lifting up for the Downcast (London: Banner of Truth, 2001),2。  

[9]華倫.韋爾斯比(Warren W. Wiersbe),在詩篇中遇見自己,廖雪瑛譯(台北縣:基督橄欖文化,1991),76。

書目/詩歌療法(Biblio/Poetry Therapy)歷史與發展(中)

邱炯友

[前集提要] 書目療法使用的書籍通常又是哪一類的「自助書」?圖書館若實施「書目療法」是否會有前述對於「自助書」的擔憂?而身為基督教教牧人員則所推介「自助書」之選目標準又是如何?欲回答此問題,首先必須從圖書館的角度來積極回應其他人文社會領域學者的質疑;以及回頭再次探討「書目療法」的意涵、成因、應用與歷史背景。在這些因素下,透過「自助書」意義來增進我們對書目療法的理解和應用。

圖書館如何回應相關質疑

圖書館涉入書目療法服務雖然已經有相當長遠歷史,即使用於當代圖書館事業發展以及新型態圖書館多元化轉型的環境下,許多原本不存在於傳統圖書館服務之業務日漸浮現,常見的模式通常結合媒體資源、社區資源與社工人員等,來進行某些社會服務事項,這使得圖書館型態更不典型。圖書館事業必須對於書目療法之應用而辯護,特別是在某些用語譯詞,以及從歷史發展之角度來妥善詮釋圖書館之價值。

用語譯詞釋疑:療法與治療

充作「書目療法」名詞是否有被濫用之嫌?我們不難發現其他類似的稱謂還包括:「閱讀療法」、「讀書療法」或「讀書治療」,以及「閱讀療癒」(reading cure)等。E. Alston曾指出「書目療法」的表面價值(face value)確實存在,因為圖書提供了相當廣泛的人生議題,它有最大的供人取得機會但卻也有最少使人產生防禦心的本質。[1] 如此更讓人放心領略閱讀。

然而,更根本性的質疑,恐怕是在於其中「治療、療法」(therapy)意義界定之問題。在中文的譯詞上,不論是較屬醫學用詞的「治療」或是相對較為溫和通用的「療法」一詞,都仍然有相當的歧異性與挑戰存在。「書目療法」是可以成為相當平易近人的行為或活動,它既平民化也單純,尤其當它轉化成自助式的閱讀推廣行為時更是如此;即使它無法「治癒」所有心理疾患,但它確實對許多問題提供了思考與解脫之方(或許“It will cure no one, but it may help many.”表達了這個事實)。

顯然「自助書」的圖書出版分類,一如出版市場之分類,仍可分為「虛構文本」(fiction literature)與「非虛構文本」(non-fiction literature)兩大類別,而圖書館所提供的書目療法依然可將這兩類的選目書單分別提供給讀者,使讀者辨別與意識到其所選閱的書目療法用書究竟何屬?這種做法有助於分辨它們的閱讀方法及應該注意事項,以及便利館方決定是否仍須仰賴其他更深入的閱讀協助,例如:讀者諮詢顧問、學科館員、社工人員的引領;同時,也可檢視書目療法的個別選目中,是否都已滿足相關的應用解題之說明?據以決定賡續委由專家學者與館員完成編寫該書內容的情節舉例、情緒療癒效用等解題書目。此外,圖書館亦可多加留意借閱排行榜圖書,例如:非虛構文本類項下的心理學自助書或勵志書籍,以這些最受青睞的書單為起始點,成為圖書館重點推介及協助解題之書目。

用語譯詞釋疑:虛構與非虛構文本

一般對於「文學」的傳統認知常分類成:詩歌、小說、散文、戲劇等四類。我們企圖釐清的問題,例如:書目療法究竟是使用了哪些「文學作品」?什麼又是「文學作品」或是應該正名為「文本」?由於書目療法所選用的書目資料常常以“literature”作定義,於是便產生了譯詞問題,若未適當釐清該名詞意義則難以明確描述書目療法的應用工具,也無法回答前述某些心理學者對此專業與「自助書」等工具所產生的質疑。嘗試將“literature”不譯做「文學」相關用語是有其必要性,因為它既非專指「文學作品」亦難做「文獻」解意,因此以「文本」作譯詞更為恰當。「文本」這樣的譯詞避免落入了「文學」或「非文學」之爭;同時也明顯有助於理解「自助書」的「文本」乃是涵蓋虛構與非虛構的各類創作文本之實。

就文學創作的虛構性與實用性而言,人們似乎習慣認定文學作品是屬演繹的虛構性質,此源自於「文學」給人既印象偏向「在某種虛構的形式中顯示它們自身的存在」,而虛構的作品常泛指「任何敘述體的文學作品,無論是採用散文還是詩歌體裁,只要是出自虛構與編造,不具備歷史真實性的都在其列」;換言之,敘事模式已被分成虛擬模式和經驗模式兩種,而前者多為「文學」,後者多被視作「非文學」。[2] 然而,有別於文學的傳統認知類別,時下的文學創作出版早已被區分出來的「非虛構文本」定義範圍幾乎呈現非常分歧之狀況,就像常見的繪本作品與童書中的兒童文學、童話、寓言屬於虛構類,但是因著主題的豐富性之故,一旦內容觸及傳記、歷史、自然生態和科普書籍等類型,則又毫無疑問地可以被歸類於非虛構文本。因此以單一讀者屬性來絕對地分歸二類別,乃是過於主觀且不正確的做法。事實上,某些作者的靈活創作早就混肴彼此而突破了文體的功能界線,自然無法全然廓清所有的出版品之二分屬性。台灣書市暢銷書排行版上的「文學類」與「非文學類」書榜,就偶見這種跨類的書籍文本。

「非虛構文本」被認為係指運用真實事件來充做文學創作的背景基礎,通常它會將真實景況予以重新架構成文學內容,基於作者的經歷或聽聞,而在敘事情節上力求表達真實生活之情境,也讓作品展現引人的故事性。這類源起美國1960與1970年代的所謂「非虛構文本」浪潮不僅打破了原本虛構文本的刻板印象,例如:小說一定是虛構文本,反而造就更多創作。「非虛構文本」也涵蓋了非虛構小說、新新聞主義小說、口述實錄體小說、歷史小說、報導文學、傳記和遊記散文等寫作類型,即使將較為拗口的「非虛構文本」是一種外來的寫作概念,改稱作「紀實文本」也難掩蓋它的複雜性。[3] 前述受非議的「自助書」無疑地也可能呈現在這類虛構與非虛構文本當中,「勵志」內容並非盡屬某一類文本;然而,我們必須正視的問題以及回答的是:「自助書」的專業性和有效性,並非是圖書館的責任;但是圖書館事業必須具備更大的理想來提昇「自助書」的利用性與使用指導。這種做法乃在滿足所熟知的阮甘納桑(S. R. Ranganathan)溯自1931年的「圖書館五律」(Five Laws of Library Science)精神。

自助書與圖書館書目療法

阮甘納桑認為圖書、圖書館館員與讀者是變動與成長中的有機體之重要組成份子。在2014年Lynn Connaway與Ixchel Faniel在她們的Reordering Ranganathan: Shifting User Behaviors, Shifting Priorities 報告中,再度重新檢視各個原則的時代新解,報告中認為瞭解圖書館所在社群與其需求,便是認識「圖書館是成長有機體」的的最佳方法,因為圖書館服務理應替目前與潛在讀者們的使用需求行為而不斷地持續進化;報告更建議一種新的解構方法來促進「成長有機體」發展的意義:[4]

(1)相關性(Relevance),在於重新檢視目前圖書館所提供的服務與產品之相關性;

(2)能見度(Visibility),在於充分令讀者知悉圖書館服務功能與內容,深化常用服務項目與讀者的連結;

(3)獨特能耐 (Unique capabilities),則是廣為拓展服務內容使其具有與其他資訊提供者迥然不同的獨特性質,例如:樹立新型態的圖書館特定服務與口碑、整合並鏈結相關資源與資訊使讀者充分知悉、以讀者所喜歡的實體或虛擬環境來提供服務,並透過圖書館利用教育、諮詢和合作等方式來讓讀者知道圖書館的專業價值,以及提供正面與友善的互動服務。

如果「圖書館書目療法服務」僅是採取解題書目和策展活動,則印證了前述自助書有關的「自助」的定義:「自助是一種在沒有專業幫助的情況下,應對個人或情感問題的形式」。然而,這種自助式的服務模式恐怕也並非完全符合圖書館精神。圖書館提供書目療法服務向來有其正當性,在參考服務與讀者諮詢顧問的專業執掌下,積極提升本身的專業素質與服務內容之餘,適時利用書目療法推廣活動的時機,有效結合外部資源而促進社區資訊學(community informatics)意義下促進社區發展。

當公共圖書館被定位為社會教育與資訊傳播機構時,就不應自外於其他學域整合需求,在多元文化社會中傳達「正確」資訊,乃至協助「教化」功能向來都是無法卸責的勞苦重擔。認真因應心理諮商學者的挑戰,即使他們並非全然質疑「圖書館書目療法」之做法,然而身為時代新挑戰下的圖書館員可以有更積極與細膩的「助人技巧」之知識與訓練。[5] 這種架構在專業知識背景上的服務精神,才會得到更多的讚賞與尊重。認識歷史與典範,足以更清楚站穩腳步再邁進;也可以回到初衷,更有信心堅持到底。

圖書館在實施書目療法服務所提供的書目,的確可以包容眾多的媒體形式與文本類型,也不排除心理諮商輔導相關的專業診療書籍。然而在傳統上,可能由於館員比較難以深入具備心理諮商等額外的專業知識,以及目前相當缺乏整體的書目療法跨圖書館、跨專業域之討論與資源整合,因此常就偏向輕薄短小的書目整備工作,在不涉及份外能力與人力之情境下進行書目療法業務,也較難提供完整的各式各類文本來滿足所謂「自助書」的廣義類型,充其量或許可在閱讀推廣中見到如同書市銷售排行榜書單,對應圖書館借閱排行榜的「文學與非文學」(或虛構與非虛構文本)之介紹與策展罷了。目前真正用於圖書館書目療法之選目仍是有所侷限,原因眾多,但部分原因無非是圖書館事業總是步步為營,想求取中庸之道,同時避免淪入無謂紛爭之中;自助書館藏與推介之考量是如此,書目療法亦如出一轍。

書目療法之圖書館價值

圖書館已經見證了書目療法的歷史發展,不論從早期精神病院所附屬的圖書館(圖書室),直至現今讀者諮詢服務的多元發展觀點,圖書館似乎為書目療法提供了絕佳的實作場所。圖書採訪與館藏的傳統職能更加促使圖書館員必須具備分析各種閱讀文本和行銷溝通能力,但同時也必須留意將讀者的閱讀興趣與需求,優先置於作品的聲望或文學價值之上,而不做個人過度主觀介入與干預。[6]「書目療法」正是這樣的情境下,橫跨了圖書館技術服務與讀者服務,而被許多圖書館列為重要業務之一。書目療法與圖書館兩者相互為用,在歷史上兩者彼此輝映。兩者關係正如美國圖書館學者Margaret E. Monroe提出之理由,她認為圖書館對讀者提供服務所需的三項技術功能,分別為:[7]

1. 資訊功能:將所需資料素材交至讀者手中,由圖書館員完成選擇、評估和解釋工作。

2. 教學功能:向讀者展示如何使用圖書館各項工具,並為讀者確保其資訊取得或選擇閱讀書籍時所需之技能;此功能更是必須存在於重要的閱讀資料內。

3. 指導功能:係透過以讀者興趣和需求為根據之各類合適資料的相關解釋,來幫助讀者選擇圖書館資料;而這正是書目療法領域賴以發展之故,書目療法遵循與所有閱讀指導相同的一般原則。

閱讀本來就是相當隱私的個人私事。從倫理上講,圖書館員的確不必要去深究讀者的閱讀內容、興趣與閱讀反應,除非他應讀者之要求與同意,或者因為後續專業服務之公益需求而執行某些事項。館員基於上述三項技術功能為圖書館專業提供了必要的業務措施,但必須保障讀者們參與閱讀資料的選擇,與讀者輕鬆互動並確保讀者自由意志來討論這些閱讀文本對他們自己的意義,書目療法的確為圖書館帶來有意義生機,Monroe將此稱為「變革原動力」(change agents),她認為許多富有創意的文本資料在促進淨化和領悟的療癒過程中,發揮極其重要的作用,但是我們缺乏使書目療法成為一種精確技術的知識精確度;此外Monroe亦相信透過書籍獲益之本質遠比所謂「書目療法」表面詞義來得重要,圖書館也必須把精力花在探索書籍可以為讀者做什麼?以及身為圖書館員究竟該幫助讀者?因此一個新的「書目療法」定義,並非根據圖書館員的活動而下定義,而是依據讀者閱讀的效應來界定;這類「書目療法」即使被簡單定義成「閱讀對讀者之健康影響」而變為一門真正的「科學」,然而對「書目療法」效果的探索,將使得圖書館員可以幫助讀者選擇適當的資料,而獲得更高程度的精確性,如此也就可以使圖書館的讀者服務有更靈活和多樣化的規劃。[8]

在傳統的「書目療法」定義上,Webster’s Third New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早已於1961年收錄了「書目療法」詞條作定義,並且美國圖書館協會(ALA)也在1966年接受了此定義:「使用選定的閱讀材料作為醫學和精神病學的輔助治療;此外,透過[讀者]親自閱讀以做為個人問題得解決之指引」。這個定義對Monroe乃至現在的書目療法發展而言,顯然都無法貼切地反映出它應有的活潑多樣性,所以即使此定義基於歷史而涉及了醫學治療之意圖,也仍然引起其他專業領域人士的疑慮。因此,圖書館學學者Rhea Joyce Rubin在1978年重新為「書目療法」作出定義:「基於各類媒體形式之資料(media)和實際參與體驗者所互動產生之計劃,而凡是印刷或非印刷資料(material),無論是想像性的還是資訊型的,都在引導者的幫助下進行體驗與討論」。[9]

然而,1980年代即使遠在歐陸的英國學界對於”Bibliotherapy”一詞仍有所微詞,英國對於美式或由美國所主導的文化用語向來似乎有些心結,反而喜歡以「閱讀療癒」(Reading Therapy)稱之。英國心理醫師Duncan Leys於一場有英國圖書館學會所舉辦的研討會中,直言批評與鄙視美式的”Bibliotherapy”,形容該詞在美國的普及宛如是一種「療癒的酒精中毒症」(A form of therapeutic alcoholism),斷然拒絕使用該詞,此外也有英國學者於醫院圖書館之演講場合中,不諱言地表示「美國人所稱的書目療法,我還是喜歡稱之為引導式閱讀,[這種引導式閱讀]是這個國家[英國?]幾乎沒有涉及的另一種領域。」[10]

從以上的歷史定義討論中,顯見「書目療法」即使用語有歧見,但其跨領域之發展造就了十分豐富的議題與觀點,如何更貼近使用者觀點來「依據讀者閱讀效應」作定義?而Rubin的定義仍未滿足Monroe的期待,許多定義向來都有某些學者基於學域或個人之定見,但不論如何,書目療法在藉由圖書館事業的羽翼保護下茁壯仍是不爭的事實。

Alice Bryan是一位來自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服務學院(Columbia University School of Library Service)且身兼心理學曁圖書館教育專家身份的學者,她曾於1939年發表「可有書目療法之學科嗎?」(Can there be a Science of Bibliotherapy?)。[11] 對此提問,事實上,Bryan自己已有定見,因為她早已明白「書目療法」領域在當時已經具備了哲學論證、實用假說以及定義,惟獨非常欠缺實驗數據與受過科學訓練的從業人員。[12] 她認爲如果是一門成熟的學科,就必須結合醫師與受「書目療法」相關專業訓練的醫院圖書館員兩者之間的密切合作,他們首先必須建立廣泛且可證明的定義,進而積累實驗數據以建立基本原則,並且最終按照科學路線進行基礎研究。[13] 換言之,Bryan相信「它必須更花心思謹慎地控制每次個案研究的效應,並研究閱讀某些類型資料時,對數百名未經刻意選擇之特定類型疾病康復患者的影響」,以及有必要記住許多「可能對結果有影響的變項」等;而它在學科上的科學價值就在於必須保有較為廣闊的定義:「書目療法是一項閱讀資料之處方,它將有助於情緒成熟度的發展,並且滋養與維繫著心理健康」。[14] Bryan簡要歸結書目療法應用於讀者身上,其目標在於:[15]

1. 讓讀者明瞭自己不是第一個遇到困難與問題的人;

2. 讓讀者看到自己的問題存在不只有一種解決方案;

3. 幫助讀者瞭解特定情境下人們之基本動機,不論是來自己或他人皆然;

4. 幫助讀者從人的角度看待所涉及的經驗價值;

5. 提供解決自己的困難與問題所需之事實;

6. 鼓勵讀者真實面對自己的處境。

「書目療法」無疑是一種跨領域結合,英國圖書館學者L. Stanley Jast亦同樣於1939年之際隔海唱和,發表文章呼籲圖書館事業應該設立「醫師館員」(physician-librarian)的新職份,由他們來開立能做為心靈療癒用途的作者之書單。[16]「書目療法」在圖書館的應用既是一門處理人與人關係的「藝術」,它對應著傳統的「讀者服務」業務;同時也是ㄧ項注重方法理論的「科學」,此對應著傳統的「技術服務」工作。此外,在所利用的研究方法上,它是實證研究無誤,既可以是量化研究,亦可以藉由質性研究或任何植基於經驗與觀察之研究設計,來展現這種人文關懷與科學並進的學科特色。「書目療法」帶給圖書館學過去的歷史見證,也帶來圖書資訊學的前瞻願景。毫無疑問地,它在未來仍將不乏有更多的主題性發展與相關效應產生。

回歸到稍早的討論內容,「自助書」所遭遇到的抨擊始終在於內容專業性的不足,或是欠缺有效的輔助指導。圖書館涉入這些「自助書」,或將「自助書」納入館藏所提供的書目療法選目之中,最為理想與能實踐圖書館精神的做法無非就是:專業涉入、內外部資源的結合。圖書館本於傳統職責功能,並再外加可資促進「成長有機體」的發展因子,補足自身專業的不足,理當仍可以讓書目療法於圖書館場域發光發熱。而且圖書館也不必為那些批判而對書目療法服務妄自菲薄,以致失去提供服務之信念。

若論及「聖經書目療法」於圖書館或其他場域之實施可行性時,其所遭遇的質疑和挑戰是可預見的,然而它並不完全相同於上述責難,因為「聖經書目療法」之選目或文本是非虛構的事實存在,它已經具備許多論述觀點與解釋,並有許多衍生的經典作品,它可以是針對兒童、學生、成人等來量身定做的讀本與帶讀活動,也可以是必須再結合各種專家學者通力合作來完成的事工。


[1] E. Alston, “Bibliotherapy and Psychotherapy,” Library Trend 11 (1962): 159-176.

[2] 李思寧、張茹,「論文學與非文學的區別:以文學的三特徵以及語言和形式為切入點」,三峽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 34卷增刊 (2012年6月):119。

[3] 高曉仙、趙國月,「非虛構文學術語翻譯在中國傳播與影響」,外國語文研究 3卷5期(2017年5月):68-69.

[4] Lynn Silipigni Connaway and Ixchel M. Faniel, Reordering Ranganathan: Shifting User Behaviors, Shifting Priorities (Dublin, Ohio: OCLC, 2014): 92-97. https://www.oclc.org/content/dam/research/publications/library/2014/oclcresearch-reordering-ranganathan-2014.pdf.

[5] 邱炯友,「書目療法的助人技巧」,https://joyochiu.page/2022/03/30/bt-helpingskill/

[6] Association of Hospital and Institution Libraries, Bibliotherapy: Methods and Materials (Chicago: 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 1971): 9.

[7] Margaret C. Monroe, “Reader Services and Bibliotherapy,” in Reading Guidance and Bibliotherapy in Public, Hospital and Institution Libraries, edited by Margaret E. Monroe, (Madison: Library School of the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1971): 40-41. https://files.eric.ed.gov/fulltext/ED065166.pdf#page=44.

[8]Margaret C. Monroe, “Reader Services and Bibliotherapy,” in Reading Guidance and Bibliotherapy in Public, Hospital and Institution Libraries, edited by Margaret E. Monroe, 42-44.

[9]Rhea Joyce Rubin, Using Bibliotherapy: A Guide to Theory and Practice (Phoenix, AZ: Oryx Press, 1978), 1-2.

[10]Jean M. Clarke, “Reading Therapy – An Outline of Its Growth in the UK,” in Reading Therapy, ed. Jean M. Clarke and Eileen Bostle (London: Library Association Publishing Ltd., 1988), 4-5.

[11]Alice I Bryan, “Can There Be a Science of Bibliotherapy?” Library Journal 64, no.18 (October, 1939):773-776.

[12]Mary Niles Maack, “Alice I. Bryan (1902-1992),” pre-publication version. http://pages.gseis.ucla.edu/faculty/macck/Bryan.htm.  

[13]Veterans Administration

[14]Alice I Bryan, “Can There Be a Science of Bibliotherapy?” Library Journal 64, no.18 (1939):774-775, cited in Juris Dilevko and Candice F. C. Magowan, Readers’ Advisory Service in North American Public Libraries, 1870-2005: A History and Critical Analysis (Jefferson, North Carolina: McFarland & Company, 2007), 228.

[15]Alice I Bryan, “Can There Be a Science of Bibliotherapy?” Library Journal 64, no.18 (1939): 773, cited in Richard E. Anstett, “Bibliotherapy: An Adjunct to Care of Patients with Problems of Living,” Journal of Family Practice 17, no. 5 (1983): 846.

[16]Jean M. Clarke, “Reading Therapy – An Outline of Its Growth in the UK,” 3.

《約伯記》應用於書目療法之哀傷輔導應用

二版2022/06

邱炯友

經文

神明白智慧的道路,曉得智慧的所在。….他對人說:敬畏主就是智慧;遠離惡是聰明。(約伯記28:23; 28)

一、前言       

「書目療法」(Bibliotherapy)是大學校園內一門相當特殊的課程,其授課通常由圖書館學相關系所擔綱,它在校園內不是一門臨床科學,但卻是發展性的實務應用。宗教經典也經常被運用在這類書目療法,例如:將《聖經》當作詩歌類的書目資源(biblio-source)施作於書目療法上。[1] 也曾有研究者針對《聖經》閱讀在國立臺灣大學基督徒學生群之中,所產生的個人情緒療癒效用進行探討。[2] 我們毫無疑問早已相信《聖經》所帶來的啟示與見證之果效。然而,如何更明確地運用《聖經》中的特定書卷來當作「發展性的書目療法」課程與研究之書目對象?《聖經》中,記載義人受苦的經典之作《約伯記》無疑是最佳範本之一,誠如吳獻章教授指出《約伯記》的核心問題是拋出了人之所以活著 (Being) 時「智慧何處尋?聰明之處在哪裡呢?」此問題顯然已由遭逢苦難時的怨懟,力求超脫困阨,昇華到思索人生價值。相對於在個體之外的所有附加物(Belongings)又該抱持何種人生態度?[3] 而當極受珍惜的Belongings遭剝奪;甚至連Being都備受挑戰時,這樣的「苦難」如何令凡人承受?即使像約伯這樣受上帝稱許的義人,更是情何以堪?基於這樣的一層啟發,嘗試將《約伯記》應用在書目療法的哀傷輔導上,想必有其意義和發現。

二、書目簡述:認識《約伯記》

《約伯記》的中心思想記述了向來「完全正直、敬畏 神,且遠離惡事」的約伯承受了人間極大苦難,「義人受苦」呈現的苦難觀與矛盾。即使由遠方聽聞而欲前來安慰約伯的三個朋友:以利法、比勒達、瑣法,言語卻多抱持偏見,無法以適切的同理心了解約伯的真正苦悶,而與約伯同為喪子的約伯之妻,竟也無法諒解向來獻祭、敬神端己的丈夫。唯有另一位始終在旁的年輕人以利戶,說出了約伯的問題,這也揭開了上帝隨後的顯現,訓誡約伯的自以為義,令約伯無地自容。但隨著約伯的懊惱認錯,《約伯記》的主題再度回到「敬畏 神是智慧,遠離惡事是聰明」的終極答案;並有了上帝最後加倍的祝福。

約伯的三位友人,以利法、比勒達和瑣法(我們且先不講另一位輩份較輕的以利戶),不約而同從遠方而來,我們相信他們的到訪,畢竟是充滿熱誠友誼之舉,所以想向約伯致慰問之意。且按下耶和華神的意旨或者是那撒但的意圖不表,約伯的富有與義人形象,應該是朋友之間廣為知悉的。三人無疑是想做個能與「做傷心人的好朋友」之事,尤其在好友極端不幸且痛苦的時刻,這不僅是人之常情,也應該是身為約伯「朋友們」的特權,因為關係匪淺且值得驕傲。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讓人瞠目結舌。他們難道不是為了替約伯悲傷來安慰他的嗎?約伯因禍事而顯憔悴,這三友竟遠觀,或因習俗,或因懼怕同受無端之禍,僅止陪著約伯七天七夜,「一個人也不向他說句話,因為他極其痛苦」(伯2:13)。陪伴、聆聽以及用同理的話語回應,這是在「做傷心人的好朋友」步驟中的首要。好友們竟近似無知的舉措,錯過了這一重要時機。

約伯或許是聰明的,毫無疑問他就是一個智慧人(遠遠超越我們的那一種),他自己終於還是自己先開了口:以自我咒詛開場。這難道是三個好友所要的嗎?當然不是。三友相似撒但在這試探事件中所派來的使者,掀起了這場巨大的口舌風暴。

約伯最大的人生「失落」或生命「擱淺」不是所屬財物、權力與小孩的消逝無助,而是誠如耶和華神所誇讚約伯「完全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伯2:3),約伯最最難過的乃是他深怕自己因為這些連續禍事,會導致他失去對上帝的信靠。三友不僅未能洞察約伯的苦楚,喪失了安慰先機;更糟糕的是在繼約伯自咒之後,竟仍多回合輪番上陣同與約伯辯論,刺激約伯的自尊與損毀約伯的自信!我們寧可相信:約伯再怎麼咒罵責怪自己,但隱藏的內心仍是充滿盼望,萬般的捨不得、想不透自己的好與過、是與非怎淪為此境?!在求死不得的困境下,朋友們想面對這樣的絕境之人的輔導,的確相當不易。但是事實上,「求死」「自救」與無聲的吶喊「求救」才是約伯真正的企圖與真實心境。無奈這群朋友,粗魯不文、無耐心又自義地指摘教訓,盡是說盡那些約伯自己早已知曉的道理,更惱怒了約伯的苦毒人性的一面。

三友的指正之詞是一般的人設道理,卻非約伯真正需要的及時雨。許多時候,例如:以利法說:「神所懲治的人是有福的!所以你不可輕看全能者的管教」(伯5:17),又如比勒達安慰說:「惡人的亮光必要熄滅,他的火燄必不照耀;他的帳棚中的亮光要變為黑暗,他以上的燈也必熄滅」(伯18:5-6),或面質(套用心理學名詞confrontation)約伯而說:「這些話你要說到幾時?口中的言語如狂風要到幾時呢?神豈能偏離公平?全能者豈能偏離公義?….。」(伯8:2-3);以及像瑣法說:「你豈不知亙古以來,自從人生在地,惡人誇勝是暫時的,不敬虔人的喜樂不過轉眼之間嗎?」(伯20:4-5)。諸如此類的話語,實在難以理解是陪伴哀傷者的有效智慧,它不僅無同理心,也盡是無效的傾聽(約伯的回應)之後,又強說盡的傷人之語。或許這三友想做所為心理學的「認知轉換」,然而,在毫無同理心的信賴下,也未曾先做好哀傷人的情緒紓解與淨化下,這種強勢開導,難有實效。約伯何嘗沒有反駁三友指正的不是,他們安慰人,反叫人愁煩。

在哀傷人的情緒衝突中,此衝突中的三角關係,如:約伯的防衛機制、所顯現的情緒與行為、真實情緒等,三友對於「三角」觀念問題全然陌生,且又有他們自己個性的缺陷,終至形成相當不堪的案例。所幸這一切都是出於神的安排,有另一年輕友人以利戶的緩衝,以及本著約伯的真本性與智慧,當然最最關鍵而為人所信服的話語,即是在旋風中耶和華神的出手介入與顯現,終讓約伯心眼開放,見識到造物主的全能與悲憫,而願意臣服說:「我從前風聞有你[耶和華 神],現在親眼看見你。因此我厭惡自己[的言語],在塵土和爐灰中懊悔」(伯42:5)。我們的造物主或許在《約伯記》中,也想讓有心幫助哀傷朋友的人,瞭解什麼是真智慧,以及什麼是好的助人技巧。

約伯起初的確盼望上帝給出他受害的理由,然而上帝有祂自己的做法,祂並未給對應的明確答案,只帶領這心愛的僕人約伯看祂的創造,要約伯親自去看、去聽、去感受,以至於去思想領悟「智慧」。最後,約伯的確不需要答案了,因為他遇見上帝、找到了自己。 我們無法替那三友想出安慰約伯的更好說詞,在角色上、在個人的軟弱與能力上,我們也都無法說什麼。或許只能怯怯地說:「遇見我主我神真好!」

從「書目療法」的操作實務上,基督徒與非基督徒閱讀此書卷,二者之間的感受是否會有不同?在未作任何實際觀察研究之前,似乎不應該回答此問題。然而,就聖經所賦予《約伯記》的啟示而論,就在於人與神的和諧關係,以及如何完全信靠這位真正的主;以及論證究竟誰有權力,解釋無辜者受害之因。受苦哀傷之人何等的脆弱渺小,輔導者嘗試分析苦難原因,或指責、或安撫,並歸因於任何真實或假設性的觀點,都仍將最終解決問題的關鍵角色,交付給哀傷的人自己,期待她/他能渡過難關,走出陰霾。但是,藉由聖經中的《約伯記》所要表達的則是:讓哀傷者遇見 神、信靠神。因此,對大部分的人而言,「上帝的顯現」似乎比「上帝的隱藏」來得更實際、更容易感受。但是,事實上,永遠仰賴期待「顯現的上帝」卻並不務實、也超脫現實。因此,「書目療法」所實踐的三項基本步驟或階段:認同(identification)、淨化(catharsis)、領悟(insight)便可以反映出應用《約伯記》的價值。讓輔導者、哀傷人同時藉由《約伯記》來實踐如何與「哀傷人做朋友」,有共鳴、有釋放,也有昇華;並也認識神、找著人生價值。

「書目療法」是藉著讀者與文獻的互動來達到情緒紓解,涉及哀傷人的注意力轉移、感情觸動、共鳴與投射,以及透過文獻與輔導者的支持關懷,來使哀傷者能建立自信,有滿足而能面對問題與管理問題;換言之,正如台大陳書梅教授所言:讓哀傷者的負面情緒釋放、挫折復原力(resilience)提高,「從而能勇敢地面對困擾個人的挫折事件或逆境」,並使「心靈達到恬然安適」的狀態。[4] 書目療法所指的「認同」步驟係指「串連自身經驗並產生共鳴」;「淨化」指釋放壓抑的情緒並得釋懷;「領悟」則指「將閱讀習得的新觀念或啟發,運用在自身的困境並得自我價值之提升」。[5]

三、《約伯記》經文之哀傷輔導應用:解題書目

本文試圖簡略地從書目療法的三階段論,來分析若干《約伯記》經文對此理論的應用性,以作為解題書目之用。雖然並非所有的聖經書卷都足以達到完整的認同、淨化、領悟三階段,並且每位讀者的遭遇情境亦不相同,自然有不同感受果效。就《約伯記》單此書卷而言,原本為詩歌體裁,但因為語言迻譯關係,詩歌體裁特色消失,且和合本編排亦不識得原貌,故將之視作「人物傳記」書目權充。[6] 值得一提的是:本文主動將《約伯記》以「推介」的方式呈現書目療法之三階段,此乃不同於常見訪談研究中,所歸納而成受訪者的主客觀表達。

不論是認同、淨化或領悟等階段,在《約伯記》的經文裡,起初,約伯相當堅持自己無罪,抱怨上帝不公平,也影射怪上帝未能好好管理宇宙萬物;甚至希望自己出生之時,就被「鱷魚」(leviathan)吃掉(3:8)。因此,真正主要的療癒果效,乃來自以利戶之言(32-37章)以及來自上帝(38-41章; 42章:7-8)。

茲將若干正負案例列舉於后:

  1. 認同

*失敗案例 –

約伯完全無法認同並指責三友所言。對朋友的無效安慰,感到失望:「那將要灰心,離棄全能者、不敬畏 神的人,他的朋友當以慈愛待他。我的朋友詭詐,好像溪水,又像溪水流乾的河道。….請你們教導我,我便不作聲;使我明白在何事上有錯。….請你們轉意,不要不公;再請轉意,我的事有理」(伯6:14-15; 6:24; 6:29)。約伯甚至求友不要再過份誤解他,以致造成最終傷害:「求你想念,我的生命不過是一口氣;我的眼睛不再見福樂。觀看我的人,他的眼必不再見我;你的眼目要看我,我卻不在了」(伯7:7-8)。

*成功案例 –

以利戶對約伯說「你們查究所要說的話;那時我等候你們的話….誰知你們中間無一人折服約伯,駁倒他的話。你們切不可說:我們尋得智慧; 神能勝他,人卻不能。約伯沒有向我爭辯;我也不用你們的話回答他」(伯32:11-14)。以利戶又說「我在 神面前與你一樣,也是用土造成,我不用威嚴驚嚇你,也不用勢力重壓你。你所說的,我聽見了,也聽見你的言語,說:我是清潔無過的,我是無辜的;在我裡面也沒有罪孽」(伯33:6-9)。

此外,上帝開口問約伯說「你要如勇士束腰;我問你,你可指示我。我立大地根基的時候,你在哪裡? 你若聰明,只管說吧!」(伯38:3-4) 連續兩次,上帝要約伯「你要如勇士束腰;我問你,你可指示我」(伯38:3; 40:7),如果這一切,約伯「有理」欲再反駁,也就適當給了約伯勇氣與機會。

*小結 — 約伯的情緒困擾是「沒人了解他的苦」,過去所遭遇的不幸處境、回憶在在難忘。但有了以利戶和上帝的顯現(即使是「教訓」),約伯感到終於「有人瞭解自己」,因為他自己心中從來沒有「棄掉(咒詛) 神」。

2. 淨化

*失敗案例 –

約伯因以利法說曾說「神所懲治的人是有福的!所以你不可輕看全能者的管教。….」(伯5:17),情緒也就因此徹底跌入低谷,且自況說「惟願我的煩惱稱一稱,我一切的災害放在天平裡;現在都比海沙更重,所以我的言語急躁。因全能者的箭射入我身;其毒,我的靈喝進了;….惟願我得著所求的,願 神賜給我所切望的;就是願 神把我壓碎,伸手將我剪除」(伯6:1-4; 8-9)。

此外,又如比勒達訓誡約伯說「神豈能偏離公平?全能者豈能偏離公義?或者你的兒女得罪了他;他使他們受報應」(伯8:3-4);隨之又說「神必不丟棄完全人,也不扶助邪惡人」(伯8:20)。連續一番話更令約伯難堪並回答說「我真知道是這樣;但人在 神面前怎能成為義呢?」(伯9:2);約伯心裡也不服氣地說「我雖有義,自己的口要定我為有罪,我雖完全,我口必顯我為彎曲」(伯9:20),甚至也反駁說「我因愁苦而懼怕,知道你必不以我為無辜。我必被你定為有罪,我何必徒然勞苦呢?我若用雪水洗身,用鹼潔淨我的手,你還要扔我在坑裡,我的衣服都憎惡我」(伯9:28-31)。至此,約伯的情緒波瀾,毫無被淨化之果效。

*成功案例 –

以利戶用同理心,並嘗試換成另一種言詞體諒地對約伯說「我不用威嚴驚嚇你,也不用勢力重壓你。你所說的,我聽見了,也聽見你的言語,說:我是清潔無過的,我是無辜的;在我裡面也沒有罪孽」(伯33:7-9)。然而,以利戶從旁觀察情境,隨後便用許多實例,好讓約伯的「自以為義」有所收斂,例如:以利戶指出約伯常自認有公義,而上帝奪去他的理,也就當頭棒喝說「誰像約伯,喝譏誚如同喝水呢?」(伯34:5-7)。最後也總結說道「論到全能者,我們不能測度;他大有能力,有公平和大義,必不苦待人。所以,人敬畏他;凡自以為心中有智慧的人,他都不顧念」。約伯始終無任何辯詞,或許他陷入了長考與反省。

上帝的話臨到,無疑地是絕對的震懾與高潮。耶和華對約伯告誡說「你豈可廢棄我所擬定的?豈可定我有罪,好顯自己為義嗎?你有 神那樣的臂膀嗎?…你要以榮耀莊嚴為裝飾,以尊榮威嚴為衣服;要發出你滿溢的怒氣,見一切驕傲的人,使他降卑….;我就認你右手能以救自己」(伯40:6-14)。

*小結 –

情緒的沈靜、紓解,必須以「信服」為基礎。約伯內心徹底臣服,在上帝的顯現之後,從旋風中聽到 神的聲音,並為之震懾順服,不再心存抗拒。以利戶的出現,替稍後上帝的顯現留下了伏筆。約伯自始至終便是一位不做惡事也敬畏神的人,上帝的訓誡,解開了約伯心中的疑惑問題(或者是明知故問),心中塊壘得以消解。約伯深知他自己的心意仍是尊主為大,乃是與神一致的。因此,約伯從原先的退縮,進而慢慢得以淨化,並步入稍後認錯悔改的階段。

3. 領悟

*失敗案例 –

約伯的三友,費盡力氣「安慰」約伯,卻是愚妄地曲解約伯,因為就像耶和華說:「我的怒氣向你[以利法]和你兩個朋友發作,因為你們議論我,不如我的僕人約伯說的是」(伯42:7),三友的言詞犀利不當,反令約伯憤怒和失望,甚至更自怨而責怪起上帝。約伯最後甚至呼求說「惟願有一位肯聽我說!願那敵我者所寫的狀詞在我這裡!我必帶在肩上,又綁在頭上為冠冕」(伯31:35-36)。「約伯的話說完了」(伯31:40)在思想與情緒上,卻難以有任何的啟發與領悟。

*成功案例 –

以利戶對約伯說「你要向天觀看,瞻望那高於你的穹蒼。你若犯罪,能使 神受何害呢?你的過犯增加,能使 神受何損呢?你若是公義,還能增加他什麼呢?…」(伯35:5-7)

耶和華妙詰約伯「你若聰明,只管說吧!你若曉得就說,是誰定地的尺度?….地的廣大你能明透嗎?你若全知道,只管說吧!」(38:4-18) ;又說「強辯的豈可與全能者爭辯?與 神辯駁的可以回答這些吧!」(伯40:1-2) 。甚至回應約伯「你能用魚鉤釣上鱷魚嗎?能用繩子壓下牠的舌頭嗎?….你按手在牠身上,想與牠爭戰,就不再這樣行吧!….沒有那麼兇猛的人敢惹牠。這樣,誰能在我面前站立得住呢?誰先給我甚麼,使我償還呢?天下萬物都是我的。」(伯41:8-11)

*小結 – 約伯既然已經歷經了認同和淨化兩階段,有了以利戶與耶和華 神的提示,終於如醍醐灌頂,約伯說出了:「….這些事太奇妙,是我不知道的。….我從前風聞有你,現在親眼看見你。因此我厭惡自己(的話),在塵土和爐灰中懊悔」(伯42:3-6)。約伯能徹底的轉念與信靠,而耶和華 神就使約伯從苦境中轉回,日子滿足而死。

四、結論

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約伯」,我們翻開《約伯記》就宛如在閱讀自己的「書」。雖然,曾有過的抱怨與失落,遠不如約伯的苦難,但總有時候認為「上帝不公平」。套用「書目療法」時,我們的角色既是:約伯也是自己;因此,書卷中約伯的情緒也可能是我們的情緒,從《約伯記》所敘述的「案例」就成為一面鏡子,同時合一映照著約伯與我們。

若以約伯為「書目療法」輔導個案,它的原則與步驟仍舊必須使約伯能得到認同、淨化、領悟,也就是陪同、容許約伯的哀傷、傾聽、支持、同理與探索、分析,更重要的是:陪同尋著 神,並為情緒禱告,必要時儀式性的處理過往的失落與哀傷。然而,我們需要有怎樣的「書目」來輔導約伯呢?約伯向來即是一位敬虔之人,在那樣的時空,我們或許無法找到任何一本書來安慰與輔導約伯。然而,所謂「書目療法」它不一定是「書」,也可以運用任何可以療癒哀傷人的媒介,「上帝的顯現」並非平常,「上帝的隱藏」也必非必然,但可以肯定的是上帝的聲音、教訓與憐憫,療癒了受苦的約伯。

在苦難中,約伯的確誠實面對自己的情緒,而有了許多的抱怨微詞;及至最後始面對了自己的無知與無能。這些轉變,源於上帝的顯現下,約伯得以繼續憑藉信心、信仰來信靠耶和華 神;而人的情緒與無知,通常是難以避免,但是卻是在隱藏的上帝之憐憫下,我們得以懷抱信念而死。

「苦難」改變了人與神的關係。究竟這項關係是更緊密,還是疏離?答案是明確的:全在 神充分憐憫的基礎下,讓人有了轉念、悔改及信靠。


[1] 相關文章見Shulamit Ritblatt and Janet H. Ter Louw, “The Bible as Bibio-source for Poetry Therapy,” Journal of Poetry Therapy, no. 5 (1991): 95-103.

[2] 參見 陳倩兒。「《聖經》對基督徒之情緒療癒效用探析:以臺大學生為例」。碩士論文,國立台灣大學圖資所,2016。

[3] 相關論述參見 吳獻章。擱淺的日子:約伯記註釋。台北市:校園出版社,2011年。

[4] 陳書梅,「臺灣之圖書館書目療法服務發展現況探析:由「邁向健康幸福人生論壇」談起」,公共圖書館研究,6期 (2017年11月):3-3, 3-4;安可人生編者,「台大教授推薦繪本書目療法,釋放負面情緒豐富熟齡生活」,見https://ankemedia.com/2018/15038

[5] 同上註。

[6] 在 陳倩兒所著之「《聖經》對基督徒之情緒療癒效用探析:以臺大學生為例」碩士論文中,研究者將《約伯記》歸為「人物傳記及其故事」,而且僅有一名受訪者主動以《約伯記》作為受訪書目。

心靈相契:聖經書目療法與講道講章

邱炯友


前言

由於「聖經書目療法」在閱讀、分享與指導之實施過程中,藉著聖經或選介的相關讀物來幫助心靈受傷的讀者,因此在經過認同、淨化、領悟三階段的心理歷程時,不免因為題材的特殊性,而透露許多「神學」意涵與教導,以便協助讀者適切地瞭解閱讀內容,並適時地傳達關懷與支持。換言之,「聖經書目療法」可能較一般的書目療法更需要借助額外的指導協助,不論是編輯教材、讀書會,以及專人閱讀指導等等皆是有意義性的附屬活動。如此一來,便也有可能產生另外一種情境:當「聖經書目療法」活動涉及這些額外的協助,因而更易產生某種「教導」功能,這時就增添了許多類似牧者「講道」的特質。

神學性的講道

「聖經書目療法」內容是否必須具備「神學性」,總是以神為基礎?這是極為核心的提問與思辨過程:若不以神學性為基礎,則以《聖經》作為書目,又有何意義?但若一但過於強調其「神學性」則又與「講道」(preaching)何異?則還需要「聖經書目療法」?企圖解決以上這些疑問,研究者或使用者必須:

  1. 能分辨「聖經書目療法」與講道的異同,並且強化「聖經書目療法」的內涵與操作模式;或者
  2. 能將「聖經書目療法」細分形式等級類別,使其分別具備不同屬性的閱讀書目或教材(例如:針對信徒的神學內容、非信徒與一般性的閱讀素材等兩類別)。

「聖經書目療法」與「講道」都注重後續的生活應用性,畢竟讀者對於閱讀所產生的「領悟」必須實踐在生活應用與態度上才是有效的療癒,而兩者差異乃是在手段與目的性之互為運用,並且因著不同閱聽者而顯差異。事實上,「聖經書目療法」當然不能等同於「講道」。教會牧者對於「講道」主題之選擇都充分呈現了主題式的中心思想,也常常配合特定節期意義,適時以天時地利人和的議題來準備講章。然而,「聖經書目療法」,一如前言所述,因它的題材特殊性常必須再仰賴更明確的輔助教導,才有助於讓讀者深切領悟並改變行為反應,因此將此特性連結到「講道」所必備的講章時,我們就必須再度思考「聖經書目療法」與「講道」(或講道之講章)之間的差異問題。

講章應該出自聖經的經文

論及教牧神職人員所做之「講道」,鍾馬田(David Martyn)認為「講章應該出自聖經的經文」,並且應該視場合選擇講題出處,正式的「講道訊息必須直接源自聖經,而不是出自人工的架構」,如此才可確保講道的正確性;至於非直接取自聖經的課程教導訊息,則可以讓聽眾自己閱讀與學習,再予進行小組討論。[1] 此外,鍾馬田也強調講道之講章內容必須持守並維護「聖靈的自由」,應該禱告並尋求聖靈的引導。[2] 「講道」不見得總是一定要以系列的方式呈現,仍由聖靈來帶領所該傳講的信息。因此,BBT的教材準備與「講道與講章」各有異同之處,BBT可以有更大彈性來選擇主題,BBT的對象是各樣的讀者受眾,雖然或許有著「引人遇見神」的期待,但也不應將此期待奉為圭臬,而無視時機與對象差異;更何況BBT的書目選擇與教材編撰乃是事先預備的,即使有聖靈的感動,但仍不應置其於「講道」的基礎與規格之上。

周聯華牧師:「講道的開始,進行中和終結,都應該是在祈禱中,這是講道的『開步走』…」[3]。BBT的指導協助者是否也應該如此?在進行輔助教導中,帶領禱告?

講道的「中心思想」並非是書目療法之充要條件

「充分且必要」(Sufficiency & Necessity)的意義:如圖一所示,就A而言,能擁有紫色區雖是「足夠」(也不錯,因為又多了B的部分加入),但不是非得「必要」;事實上,A必須要在紫色區有A存在的部分才可以完整、沒有缺陷,因為成為紫色區並非是A變「足夠」的條件。對此,且將A 比擬作「聖經書目療法」;B則為牧者的講道與講章。這就說明了兩者間之微妙關係了。

「講道必須始終是神學性的」,但BBT也不是專門用來處在「屬靈」的問題,若閱聽人並非基督徒,他們與上帝缺乏正確的關係,則仍難以解決「問題」。。

BBT與講道:共同的理想在於 —  領悟、(悔改)、應用;也就是信息中有福音、救恩、教導與實踐。BBT與講道也都涵蓋了這些信息於其中,但兩者都無法必定會達成理想目標:使受眾 領悟、(悔改)、應用。「講道」之講章內容是解釋聖經的信息與意思,例如:神的應許與拯救;但BBT不絕對在有效地「傳達上帝的話」,但仍在藉由「上帝的話」(道)來影響一直在等待 祂 的人。若將目的與意義兩相結合,則BBT與講道(或講章)兩者勢必是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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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鍾馬田以聖經與教會系統性的教條(例如:要理問答)兩者為例,說明講道取材的差異。見鍾馬田(David Martyn Lloyd-Jones),講道與講道的人,夏蔚譯(South Pasadena, CA: 美國麥種傳道會,2015),212-213。

[2] 鍾馬田(David Martyn Lloyd-Jones),講道與講道的人,夏蔚譯(South Pasadena, CA: 美國麥種傳道會,2015),214。

[3] 周聯華。新編講道法,新北市:台灣基督教文藝,2013。308。

圖一 A與B交集下的充要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