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該如何傳講「聖經書目療法」:但丁《神曲》靈薄獄的心理慰藉

邱炯友

前言

除了《聖經》以外,怎樣的基督教相關書目是足以充當「聖經書目療法」的選目清單?這在許多心理諮商與輔導專書裡都有一些共同的答案,當中有人會以聖經故事集作為建議;[1] 或者是以其他獨立的自助書創作,像是一些心靈輔導或靈修之類作品為目。此外更有經典文學鉅著,而此最常受人推薦的則是《天路歷程》、《神曲》等書籍莫屬了。

《神曲》(La Divina Commedia)於14世紀初由但丁.阿利格耶里(Dante Alighieri)原以義大利文創作之宏偉長詩,共分列三部曲「地獄篇」、「煉獄篇」和「天堂篇」,其雖為世人耳熟能詳的作品,但因卷帙浩繁,許多人常無由親炙。《神曲》原意為「上帝的喜劇」,但丁將此鉅著稱作“Commedia”有其特殊用意,因為此鉅著與悲劇(tragedia)不同:悲劇乃是始於喜,而終於悲;而此《神曲》將是始於悲,而終於喜。[2]

聖經所記述的「陰間」是否就是但丁《神曲》地獄篇第四章中的「靈薄獄」(Limbo)?[3] 即使這純屬於神學議題與文學創作上的一種想像式連結,但這問題所糾結的情感,就在於這些地方縱使是介於天堂與地獄之間,末日審判之前暫時的過渡之所,但居於靈薄獄裡的日子如何?它是否是一處受苦難折磨的地方?這往往是那些具基督信仰之活人,在思念他們已逝去但未曾受洗得救之親人時,心中所惦記難過之事。他們會訴說逝者在世時的美好與善良,他們心中何其不忍所摯愛的非基督徒親人「未得救」,他們相信永生與永火的天壤差異,而所謂「信主得永生」的信念,也總是活著的人之所盼。然而,單就書目療法嘗試「令哀傷的人得安慰」一事,顯然難以藉由正統的解經或依聖經教訓而得致。

「聖經書目療法」的目的仍在於撫慰人心,使悲慟哀傷之人因窺見希望而振作;它不在於汲汲營營地追究是否有著正確解經,如同神學家般四平八穩地詮釋經文;而是在符合教義的原則下,必須留意各種處境、動機。換言之,「聖經書目療法」必須比牧會講道更有彈性,才可活出見證與產生共鳴與感動。在適當的理解聖經原意之餘,不必過於強調解經與考證,因為「聖經書目療法」嘗試在照護人們的創傷與餵養他們的靈魂。

信仰帶來的信息

《使徒信經》有一段記述:「…在本丟彼拉多手下受難,被釘於十字架,受死,埋葬;降在陰間;第三天從死人中復活;升天,坐在全能父神的右邊;將來必從那裡降臨,審判活人死人。」此外《聖經》經文更有:

「因基督也曾一次為罪受苦(受死),就是義的代替不義的,為要引我們到神面前。按著肉體說,他被治死;按著靈性說,他復活了。他藉這靈曾去傳道給那些在監獄裏的靈聽,就是那從前在挪亞預備方舟,神容忍等待的時候,不信從的人。當時進入方舟,藉著水得救的不多,只有八個人。」(彼得前書3:18-20)

「神也沒有寬容上古的世代,曾叫洪水臨到那不敬虔的世代,卻保護了傳義道的挪亞一家八口。」(彼得後書2:5) 

在約翰福音14章中,耶穌安慰門徒的心,說:「你們心裡不要憂愁,你們信神,也當信我。在我父的家裡有許多住處,若是沒有,我就早已告訴你們了,我去原是為你們預備地方去。我若去為你們預備了地方,就必再來接你們到我那裡去,我在哪裡,叫你們也在哪裡。我往哪裡去你們知道,那條路你們也知道。」(約翰福音14:1-4)

耶穌所「預備的地方」是我們離世時的暫居之所。然而,有人說這地方也就同為「陰間」,一個審判前的暫居所。對於耶穌基督是否曾於釘十架與三日復活之間,下至「陰間」傳「福音」一事,在許神學家的研究裡,仍然有許多迥異的解經詮釋。「耶稣基督是否曾到陰間傳福音?」這類的疑問,不同神學立場所衍生的爭論頗多,雖然這盡是神學的奧秘,但卻帶給人不少困惑,因為它更是牽涉未信主之人死後能否得救的大問題。[4]

神曲》捎來的安慰

在傳講聖經書目療法的同時,講述者對於題材與幫助個案的目標是有選擇性的。對於這類長篇古典鉅著則更需要挑選坊間備有註釋說明之書,方能便於加深讀者瞭解進而對內容意涵的領悟。曾為《神曲》作譯之學者黃國彬指出此書意義非凡,不但有表面情節的層次,更有預言、神話(神學)、象徵層次;既講人類之罪惡,也談人類的救贖,因此它有四重意義:表面(literal)意義、寓言(allegorical)意義、道德(moral)意義、神秘(anagogical)意義。[5] 黃國彬也認為《神曲》旨趣在歌頌三位一體的上帝,故但丁特別自創了每三行自成單元的三韻格(terza rima)詩體。[6]

黃國彬的《神曲》譯本在地獄篇第四章前言寫道:「但丁跟維吉爾繞著深淵[地獄]第一圈走向下方,看見沒有犯罪的亡魂,因沒有受洗而失去目睹上帝的希望….」。隨後展開此章譯文,其中從43行至63行的三韻格詩為:

  • 聽了這番話,我的心充滿了悲哀,

因為我認識的一些人,才能

卓越,卻要在地獄的邊緣徘徊。

  • 「老師[維吉爾]呀,告訴我,告訴我呀,先生,」

說時,我希望肯定,我的信仰

能贏得每一場與邪惡的鬥爭:

  • 「有沒有人,靠自己或別人的力量

離開這裡而禍得福蔭的呢?」

維吉爾聽了,明白我心中所想,

  • 答道:「初來的時候,我看見一個

雄偉顯赫的人曾到此一行。

戴的是勝利之冕哪,這位來者。

  • 從我們當中,他帶走一些豪英:

把人類的始祖及其子亞伯解放;

還有挪亞和守法的摩西(法令

  • 都由他頒布);有族長亞伯拉罕和大衛王;

有以色列及其兒子和父親;

有拉結—令以色列辛勞的女郎;

  • 還有眾多的人,都得了福蔭。

我要告訴你,在這些人之前,

幽靈中從來沒有獲救的生民。」

在但丁與他的嚮導維吉爾進入靈薄獄,他們眼見與耳聽所及,雖不是其他地獄更低層的無盡痛苦,但在靈薄獄處處無望嘆息聲中,仍然是個充滿無痛哀嘆的世界。那裡「居住著兩群無辜的生命,第一群是有品德的非基督教徒及聖人(包括舊約聖經中正直的先祖),他們活在基督降世前的幾世紀,因此沒有已得到救贖的恩典;第二群是生活於基督降世前或是在受洗前就被死亡帶走的嬰兒或年幼孩童。」[7] 換言之,「靈薄獄」那裡的痛苦是可以承受,也因天真之故,得到保護而免於再經驗更深之苦。[8]

在人世中,失去摯愛是人生的苦痛,尤其是逝者竟是那麼令人感念和美好,他們離開世間後,安好否?每每念及此,思念總在無盡的惆悵中出現。但是若為基督徒不也還是應該更喜樂看待耶穌為我們所「預備的地方」,它既不是「陰間」也不是「靈薄獄」,因為《神曲》中,耶穌基督已將良善的往生親人帶離了靈薄獄,帶往為我們「預備的地方」去。儘管這也是奧秘,我們無法十分確信與理解,但丁在《神曲》所描繪的靈薄獄似乎給了信主的基督徒一道希望曙光,讓他們對於已往生的未得救親人之思念與不捨,有了心靈安頓之時。當詩人問「有沒有人,靠自己或別人的力量離開這裡而禍得福蔭的呢?」答案正是:因為他們祈求耶穌基督的憐憫,而我們不也可以同樣如此禱告。

禱告「耶和華啊,你曾把我的靈魂從陰間救上來,使我存活,不至於下坑」(詩篇30: 3);又說「因為,你向我發的慈愛是大的;你救了我的靈魂免入極深的陰間」(詩篇86:13)

既然上帝有絕對的主權和自由,我們便唯有順服與信靠。但幸運地,我們有一位滿是憐憫與公義的上帝。基督徒不因血統而是基於「信仰」來認定亞伯拉罕為先祖,在神學意涵上,人子的耶穌基督是掌管生命、死亡,同時也讓人從死裡復活的神。在基督教的追思禮拜中,牧者常說:親愛的上帝,我們知道肉體並非是死了,乃是睡了;當主再來時,肉體必要再復活甦醒,而靈魂已被主接往天上去,到了更美的家鄉,在那主已經為我們預備的地方,與這位憐憫他(她)與愛他(她)的主同在。基督信仰的原罪與信靠得救的教義,對於活著的人因失去未曾受洗得救的至愛親人,因而思念擔心他們那些仍受地獄或陰間之苦的人而言,或許能經由書目療法,就能讓那位滿有憐憫而能救贖人脫離死亡的上帝,帶給人盼望和安慰。

書目療法的神助

「聖經書目療法」應該使人可以於哀慟中得慰藉並領悟新生,既使是身為基督徒的讀者在守護信仰與謹守《聖經》教導的同時,也能更被同理與關照。魏連嶽在《死亡神學》書中提醒人應避免論斷那位受洗而死去嬰孩的終局,對於教義背後涉及的聖經與神學困難雖有嚴謹的思辨,但《羅馬書》中所啟示「凡沒有律法犯了罪的,也不必按律法滅亡」,即使嬰兒真的有罪了,耶穌基督仍可赦免他們,也因為「祂為我們的罪作了挽回祭,不是單為我們的罪,也是為普天下人的罪」(約翰一書2:2),不應忽略神慈愛的本質與屬性。[9]

但丁史詩級《神曲》裡的訊息可以作為「聖經書目療法」的題材之一,因為不論是舊約創世紀、詩篇或福音書在《神曲》中,都有深刻的神學之神思在。對於這一部基督教神學相關的鉅著,其譯者特別是註釋者必須就相對應的《聖經》內容非常熟稔。因此,譯註者是否同時身為基督徒,而能使譯註內容回復該有的意涵,自然也就成為書目療法的選目考量因素之一。

我們可以不必強求書目療法之應用必得完全符合作者的創作原旨,雖然運用《聖經》題材應該要有更相應嚴謹與敬虔的態度以對,但是若在其他《聖經》之外的相關輔助書籍(或是自助書籍)之採用上,則也應該顯現出適當的彈性,更關心這些書籍在哀傷之人身上所能發揮的具體效用。《神曲》地獄篇的案例既有《聖經》的參照,又有著次經與文學創作的實底,若就神學與書目療法交互的影響下,確實多了更多挑戰。然而,衡諸眾多因素與要求,不論是回歸「聖經書目療法」是「書目療法」為本質,而以《聖經》為應用;抑或是應該是以《聖經》為體,「聖經書目療法」為用,此兩種途徑不也都需要更付出關照,來滿足那尋求心靈慰藉之哀傷人,所面臨的實質狀況和當下迫切的需求。

和諧的終曲

陰間或地獄裡若有義人,那他們就是另類的「未得之民」(unreached people),也有如同亞略巴古當中的雅典人,他們向來對「未識之神」(unknown God)不求甚解,這之間的遺憾終於可以在神的憐憫下離開靈薄獄,而有更新的契機。唐納.卡爾謝(Donald Kalsched)在《創傷與靈魂》一書中提起:就心理學而言,「基督降入陰間」代表對類精神病症的心靈退隱之地(像蟄居的地穴般)的突破;「天真無辜」於此受困在活力暫停間,既非活著也並沒有死去。[10] 他們被困住了,也如同活著的人之所困。

閱讀故事文本的人,更不能讓無害的天真變成有害,而心中苦毒。靈薄獄裡的人不論有無被耶穌基督帶出來或得著福音,還有我們這群活著的人的思念,都應該仍保有天真以及能復原的耐受適應力(resilience),來離開困厄。

在「聖經書目療法」的協助下,嘗試《聖經》各相關經文與但丁《神曲》的配搭,讓思念藉由對所有文本串接所生成的認同、淨化與領悟,而走出內心傷痛。經文與故事或文學想像之間的連結,隨之而來的希望就會再現,許多人都在尋找歸屬,追求心靈的安頓,不論睡著的或活著的都是如此。

當死亡臨到我們所愛的人,我們仍會哀慟傷痛。當死亡逼近我們,我們當然難免膽顫心驚。我們會受各樣的苦,但這些都像生產之苦,可以帶來新生命,為我們帶來新生命。…帶著上帝的喜悅跳舞吧,不論在愁雲慘霧的暗夜,還是充滿盼望的清晨。

— 盧雲(Henri Nouwen),《祢已將哀哭變為跳舞》


[1]這類故事集通常以聖經為本,神學與說故事為輔,來介紹重要的聖經故事與其所蘊含意義。例如:S. g. De Graaf的《應許與拯救》從救贖歷史講聖經故事、John Walton與Kim Walton的《新舊約聖經故事導覽:175個聖經敘事的解經與應用》等,當然尚有其他許許多多的單書卷故事集等各類型讀本。

[2]但丁.阿利格耶里(Dante Alighieri),神曲I:地獄篇,增訂新版,黃國彬譯註(台北市:九歌,2020),19。

[3]「靈薄獄」譯自原文Limbo,指的是地獄之邊緣地帶,亦為但丁所描繪九層「地獄」之首層。學者黃國彬將其中譯為「幽獄」。本文「靈薄獄」譯詞另採自唐納.卡爾謝(Donald Kalsched),創傷與靈魂,連芯、徐碧貞、楊菁薷譯(台北市:心靈工坊,2021),185。

[4]洪敬義,「基督曾到陰間傳福音(下)?」基督教今日報,2017年4月28日。 https://cdn-news.org/News.aspx?EntityID=News&PK=0000000000652e59a6b20e8cefcaae48a2da9a2f36065aa6

[5]但丁.阿利格耶里(Dante Alighieri),神曲I:地獄篇,增訂新版,黃國彬譯註(台北市:九歌,2020),19。引自Grandgen,La Divina Commedia di Dante Alighieri, xxvii-xxviii。

[6]但丁.阿利格耶里(Dante Alighieri),神曲I:地獄篇, 42, 45。

[7]唐納.卡爾謝(Donald Kalsched),創傷與靈魂,連芯、徐碧貞、楊菁薷譯(台北市:心靈工坊,2021),185-86。

[8]同上註,186。

[9]魏連嶽,死亡神學(台北市:校園書房,2016),341-43。

[10]唐納.卡爾謝(Donald Kalsched),創傷與靈魂,190。


聖經書目療法經典應用:《詩篇》42-43

邱炯友

ㄧ、《詩篇》4243篇: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

「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簡短的話說中了許多人心底的徬徨,也吸引人想要瞭解答案。《詩篇》42與43這兩篇個人哀歌在專家與讀者心中都屬同一篇詩歌。[1] 第42篇更是以「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揭開了這首詩篇的序幕而被許多人所耳熟,在眾多的吟唱聖詩中,「如鹿切慕溪水」想必是很多人聆聽與欣賞的著名詩歌之一,這是序幕之詞卻也是答案終曲。當我們反覆地問自己,對著藏在心底的靈,說:「你為何憂悶?」之際,便展開了那尋求平靜心靈的對話與反省。

如歌般流動的情感

「心理學中用來描述感覺(Feeling)或情緒(Emotion)經驗的概念,而情緒(Emotion),又稱情感,是對一系列主觀意識經驗的通稱,是多種感覺、思想和行為綜合產生的心理和生理狀態」。[2]

一位好詩人的技巧是真實地演示他的經驗,使它發生,而不是只是談論過去僅有的經歷。[3] 唯有如此,才可激起讀者的閱讀關注。

認同:

如果我們生活中確實有這麼多苦悶,提出的問題也常得不到答案,那麼《詩篇》42與43就容易引起許多共鳴,尤其是愈自認生活敬虔端正的人,因為受嘲弄就可能愈是如此。「你(我心)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我幾時得朝見神?」、「你為何忘記我?」、「為何丟棄我?」、「為何時常哀痛?」,而至「你(我)的神在哪裡?」幾乎達10次的吶喊,都是在問「為什麼」?這種景況無非說盡了十分的哀戚。

原來有那麼多人心底的紛亂而急於尋找靈裡的平安。外在的平安,可以向他人討;內心的平安,又該向誰求告呢?在認同中,我們得到了停佇的理由,能靜下心來閱讀這首詩篇,同理這個世界。閱讀《詩篇》時若能搭配朗誦或賦詞的樂曲往往更易讓人感動。就像42篇啟首即被標示為「可拉後裔的訓誨詩,交予伶長」一樣,若能在詠唱聖詩中思想內容,有了心靈觸動也許會更有閱讀的收穫。[4] 透過眼睛、經由心思來閱讀,但若能再藉著微聲朗讀、靈閱;或著聆聽有聲詩篇經文的播放,好讓自己置身在僅存腦海聲音與浮出影像中咀嚼話中智慧,產生情感的共鳴

淨化:

詩歌的形式常出現時空倒轉的敘事情節。「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42:1)以及「我的心渴想 神,就是永生 神;我幾時得朝見神呢?」(42:2)莫不道盡了詩人心中此刻的景況,ㄧ種在逆境中,重生的喜悅盼望,讀者很自然地替詩人歷經掙扎後悟出的道理與行動,而感到安慰,甚至也期待能如同詩人有這樣的轉折心情。

由於歷史背景之故,詩人對於一些故土充滿了情感,「我的神啊,我的心在我裡面憂悶,所以我從約旦地,從安門嶺,從米薩山記念你。你的瀑布聲,深淵就與深淵響應;你波浪洪濤漫過我身。」( 42:6-7)。從約旦地再到北邊的小山米薩山與大山黑門山之間,詩人藉由心思飄往大自然山水間,舊地重溫與思想恩典,又使內心再次得到了安慰和希望;至於讀者是否能同樣有情緒的波動和紓解,仍得看讀者對於這段故事背景的瞭解程度。但是若從詩意的表現上,或許仍可期待獲得平靜心靈的「淨化」作用。

這位詩人屢次對著神吶喊,喊出自己心中苦楚,但是當思想所及重燃希望,也使心境漸次爽朗,「我就走到 神的祭壇,到我最喜愛的 神那裡。 神啊,我的 神啊,我要彈琴稱讚你!」(43:4)

有趣的問題是:在短短的詩篇中,哪些詩句是「認同」哪些又是「淨化」?這種轉換也一如詩人的悲喜心情一樣常常交替變化;當然,對於存著哀傷之情的讀者而言,它所激發出來的讀者反應通常也視當事人而異,不也是時而同表哀傷,時而感到振奮與激勵。這類交替變化且無法依序呈現的轉折心情,在《詩篇》裡俯拾皆是,例如《詩篇》85篇,同樣為可拉後裔的詩「求耶和華施恩其民」中,因為詩人具備了厚實的信仰之故,詩歌一開始的告白卻盡是詩人的領悟,或許極少部份是以「認同」之心情來誦詠(如該章1節);而稍後的詩句,如「他的救恩誠然與敬畏他的人相近,叫榮耀住在我們的地上,慈愛和誠實彼此相遇;公義和平安彼此相親。誠實從地而生;公義從天而現。」(85:9-11)則或許是屬於詩人在敘事中得到的淨化心情。當然,我們仍必須承認詩人與讀者的感受,在不同的時空、經驗中,容許有個別的差異。但這也就說明了詩歌之美是朦朧中洗滌的心靈Spa(礦泉療養地)。

領悟:

「我的心渴想 神,就是永生 神;我幾時得朝見 神呢?」(42:2),渴望見到神,必須清心,有顆清晰而純粹的心志。「清心的人有福了!因為他們必得見 神」(太5:8),也從中得到了領悟。在《詩篇》42、43篇兩篇結尾之副歌,詩人終於從對自己的悲情中走出,再次憬悟唯有轉回對神的大能之倚靠別無他法,因此即使在夜間也要吟唱歌頌:「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應當仰望神,因為我還要稱讚他。他是我臉上的光榮,是我的神。」(42:11, 43:5)。在這階段裡複誦的「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詞句,莫非只是自況過去曾困擾許久的核心問題「憂悶」和「煩躁」早已不復存,真正的解決方式便是緊接之詩詞:仰望、稱頌與認信了。此外,淨化與領悟兩階段對於情感與信心而言,往往也是交錯立即間的心靈反映,就像43篇3至4節詩人的歌頌:「求你發出你的亮光和真實,好引導我,帶我到你的聖山,到你的居所!我就走到神的祭壇,到我最喜樂的神那裡。神啊,我的神,我要彈琴稱讚你!」這種情緒的昇華乃是具備信心,且是即將展現行動力之宣告。

從苦境轉回的人

「哀嘆詩並不是在否定我們的信想,而是在面對我們無法理解的情況時,真誠地想要緊緊抓住我們的信仰,想要跟這位滿有憐憫的神摔角,因為祂樂意傾聽我們內心深處的掙扎,….,並且唯有祂才能夠回應這些掙扎」。[5] 哀歌中詩人對神的抱怨並非真正的憤怒,他們雖然表面有了怒氣,但在內心背後卻常常是訴說:「這就是我現在的感受,但我拒絕放棄對祢的信靠,所以祈求祢來幫助我解決內心的衝突」,仍然衷心希望神的回應與相助,千萬不要將詩人(哀傷的人)放棄了。[6] 這樣的呼求,就像苦難中的約伯心情如出一轍。

閱讀與聆聽《詩篇》42與43篇詩人對生命的呼求,使人感受到在性靈困乏之當口,歷經訴苦、乞求,乃至重拾復原力(resilience)而做信心宣告的認信過程,透過這如此淺白直述感情之傳達,它似乎毫不費力氣地能讓人體悟與詩人同苦的心情,儘管處於相異時空與境遇,也不再需要有太多背景故事內容的旁白,再也無需由他人來從旁「催化」更多的感受與經驗,以作為輔導諮商之用。詩人的自況不如、徘徊沮喪、重見曙光並重新得力,盡是詩意,然而身為讀者,或一位同讀的哀傷之人而言,書目療法的意境與步驟亦早就轉嫁到所有聽讀此一文本的人。事實上,這生命的《詩篇》篇章早已使讀者與詩人之間心靈相契。

從苦境轉回的人,也就是從「被擄掠」中,轉回的人。[7] 。而經歷「認同、淨化、領悟」之後,就留下原本憂悶卻轉為平安的人。獲得心靈啟迪而豁然開朗的人,他們是受祝福的,他們必須繼而思想爾後如何真切地應用與行動,來常保這番信心及祝福。雖然他們的挑戰並非就此銷聲匿跡,但仍必須改變且有相應然的作為。然而,發展性的書目療法(尤其在圖書館場域裡)的工法似乎也就至此吿歇,留待人們自己持續地克服困境與得著心靈感動。

十七世紀佈道家William Bridge在他著名的講道系列”A Lift up for the Downcast”中,正以《詩篇》42篇為題提醒聽眾留意: 首先,我們都有著內在之平安與靈裡的靜謐,這通常意味著聖徒與上帝子民常持守的;其次,這種平安卻是可能被岔擾,而致上帝子民十分沮喪、低迷與不安;第三,然而那些聖徒與上帝的子民在任何環境中都沒有沮喪的道理,因為上帝會如是質問他們。[8] 《聖經》特有的神聖性,除了預言的能力並不適用於書目療法的運作之外,《聖經》之詩意與宗教上的感受,使得「聖經書目療法」不論發展或臨床性,它的特殊處即在神學性的信仰中得著心靈慰藉和寄託,若對於未能信主的人,他們如何持續信靠神?心中的「神」又是怎樣的「未識之神」呢?這是個有意義的問題,但卻不在書目療法的探討範圍之中,只能留待智慧與憐憫了。

「假如你要克服沮喪,你必須在你的人生觀上,有一個根本的改變」。[9] 單單的環境改變,有時似乎也無法治癒沮喪或改變多少現實中的殘酷,因為我們都只把心聚焦於自己身上,淺薄無根的意念即使眼見於大自然風光,聽潺潺流水聲,或許能有即刻的療癒,但終究仍得回到不稱己意的現實中,思想盡是自己得迫切所需,但遺憾的是永遠的堅實倚靠與平安,常不在自己的方寸間,它一如鹿與溪水,需要天上活水的注入。

靈程日誌:靈閱

「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應當仰望 神,他笑臉幫助我;我還要稱讚他。」(詩篇42:5)

我的心為何憂悶?因為我尋求神,卻像一般人一樣,總是急於兌現,急於聽到神的聲音,但卻無從得知是否祢在我看到之處。如果我如此的焦躁,我豈不是像他們一般見識,落入了他們所說:你的神在哪裡?主啊,我知道祢在那裡。祢也常常用無聲的嘆息為我禱告。我不必向他們說我找到祢,或說祢對我的悲憫。因為我仰望祢,並不是為了他們。雖然我心希望他們能知道祢確實在那裡、在這裡、在每一處的思念之間,但是我知道主,祢有祢的安排。

求主清潔我的心,安頓我的靈。憂悶與煩躁即使一瞬也是有祢的祝福,我的仰望神,因為仰望,所以見著祢的榮光。在閉眼中也享受著我靈被觸動的溫暖;即使無聲,仍在靈裡觸動。我要讚美主,因祢是我的神。安靜地等候,也是有福的,因為在安靜中,祢要我學會稱頌恩典,在安靜中,看到我自己的心與祢相親。

我也想起《天路歷程》書中的基督徒,他不也急於尋找祢?急著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在神的恩典與保守中,他遇見許多助力,度過了重重困厄危機,基督徒直奔天路,也使全家得救。他將憂悶化成信念與行動。這朝覲旅程裡,我仍要時時問我的心:「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那時,我的心在我裡面,回應著:是啊,不要再憂悶煩躁了。實實在在的告訴你,主的榮光就在你朝向的地方,正溫煦煦地撫慰你的臉與心,去吧,勇敢地往前向上行。感謝主,祢賜我生命與力量,我也當如此行。

《詩篇》情緒療癒階段與效用標示

42篇(以顏色塊表達書目療法之各階段)    認同     淨化     領悟

1(可拉後裔的訓誨詩,交與伶長。)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

2我的心渴想神,就是永生神;我幾時得朝見神呢?

3我晝夜以眼淚當飲食;人不住的對我說:你的神在那裡呢?

4我從前與眾人同往,用歡呼稱讚的聲音領他們到神的殿裡,大家守節。我追想這些事,我的心極其悲傷。

5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    應當仰望神,因他笑臉幫助我;我還要稱讚他。

6我的神啊,我的心在我裡面憂悶,所以我從約但地,從黑門嶺,從米薩山記念你。

7你的瀑布發聲,深淵就與深淵響應;你的波浪洪濤漫過我身。

8白晝,耶和華必向我施慈愛;黑夜,我要歌頌禱告賜我生命的神。

9我要對神我的磐石說:你為何忘記我呢?我為何因仇敵的欺壓時常哀痛呢?

10我的敵人辱罵我,好像打碎我的骨頭,不住的對我說:你的神在那裡呢?

11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應當仰望神,因我還要稱讚他。他是我臉上的光榮(原文作幫助),是我的神。

43

1神啊,求你伸我的冤,向不虔誠的國為我辨屈;求你救我脫離詭詐不義的人。

2因為你是賜我力量的神,為何丟棄我呢?我為何因仇敵的欺壓時常哀痛呢?

3求你發出你的亮光和真實,好引導我,帶我到你的聖山,到你的居所!

4我就走到神的祭壇,到我最喜樂的神那裡。神啊,我的神,我要彈琴稱讚你!

5我的心哪,你為何憂悶?為何在我裡面煩躁?應當仰望神,因我還要稱讚他。他是我臉上的光榮(原文作幫助),是我的神。


[1]《詩篇》42與43篇皆為哀歌格律可被視為同一篇之三段落內容(43篇為第三段),文思相似且都有相同詩意的副歌,它們各自出現在三段詩詞之末42:5和42:11,以及43:5經節中;此外43篇並未像42篇應該有的引言。

[2]教育部,「情感」,國語辭典。https://dictionary.chienwen.net/word/22/68/252e40-情感.html 

[3]John Ciardi and Miller Williams, How Does a Poem Mean? (Boston: Houghton Mifflin, 1975), 8.

[4]可拉的家族係大衛所挑選出來的聖殿詩班成員,在會幕前當歌唱的差且按班次供職,他們擅長樂器彈奏與唱詠聖歌。見《歷代志上》6:31-38

[5]馬克.德卡得(Mark A Deckard),亙古常新:清教徒的聖經輔導實務,林千俐譯(台北市:改革宗,2012),190。引用自Michael Card, A Sacred Sorrow: Reaching Out to God in the Lost Language of Lament (Colorado Springs: NavPress, 2005), 17, 30-31.

[6]馬克.德卡得(Mark A Deckard),亙古常新:清教徒的聖經輔導實務,林千俐譯(台北市:改革宗,2012),191。

[7]和合本《約伯記》42章10節說「約伯為他的朋友祈禱。耶和華就使約伯從苦境(原文是擄掠)轉回,並且耶和華賜給他的比他從前所有的加倍。」

[8]William Bridge, A Lifting up for the Downcast (London: Banner of Truth, 2001),2。  

[9]華倫.韋爾斯比(Warren W. Wiersbe),在詩篇中遇見自己,廖雪瑛譯(台北縣:基督橄欖文化,1991),76。

神所看顧的「文學診所」 

邱炯友

談到「書目療法」(Bibliotherapy)一詞,幾乎都提及發表於1916年美國麻州波士頓《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 Monthly)中的一篇著名文章「一間文學診所」(A Literary Clinic)由Samuel McChord Crothers(1857-1927)所撰寫。[1] 通常許多人都認為“Bibliotherapy”這個嶄新名詞始於此,至少是首見此文字於刊物上。然而,如此所認定的事實,也似乎過於簡化了它的故事性,並且少了許多軼聞與線索。在此,中文譯詞仍作「文學診所」係為保有其時空背景之意圖。因為「文學」與否?並不關係著真正的文意,在彼時的出版市場滿是「文學性」的創作,「非文學性」幾乎不是主流商品的年代,「文學作品」與「一般出版品」便常劃為等號。

“A Literary Clinic”是一篇有趣且神奇的文章。它來自於兩位基督教宣教士的對話內容,是一篇精彩的對話錄、訪問記,說它是一篇「奇聞軼事」則一點也不為過。作者Samuel是一位基督教一神論者(Unitarian minister),所謂的「一神論」教義的辯證上,不屬於三一神的正統性,但在當時也有一些著名牧者的確是持著這種被視為異端宗派的觀念。[2] 受訪者是另一位名叫Dr. Bagster的宣教士,真正的主角,但仍無從查知他是否也是一神論者,然而這也不妨礙我們所聚焦的故事。Dr. Bagster真的是一位「醫生」嗎?這點不可考,也同樣不妨礙我們藉此認識「書目療法」的創始構想。

在“A Literary Clinic”文中首見許多有意思的新詞,像是:Bibliopathic, Bilblo-therapeutics, 以及Bibliotherapy等。文中使用的這三個字詞,無疑地皆是出自作者Samuel的轉述之語,他記錄了他所見到與聽到事實,來自朋友Dr. Bagster之診所名牌與口述。因此若欲追究誰為首而用了這些字詞,雖然查遍文獻仍無法得知Dr. Bagster的真實身份,但仍應將「名詞首見」的歷史角色歸於Dr. Bagster無誤,除非Dr. Bagster是Samuel所虛擬的人物。然而,“Bibliotherapy”用語即使出自Dr. Bagster之口,而被Samuel所記述,且成為學術研究文獻上所熱衷追溯的字源議題,但我們仍然可以隱約發現”Bibliotherapy”或” Bilblo-therapeutics”(書目治療學)字詞應該更早於此,即被外界所使用之口語。原因在於Dr. Bagster自述:「去年我就已經在從事一種書目治療學的系列做法,我不太注意[書籍]它是否是純文學或歷史類別;也不在乎是古書或現代書籍、英文或德文、散文或詩歌、歷史傳說或文集、羅曼史或寫實等。而我只會問:它的療癒價值為何?」[3] Dr. Bagster的這些系統性的構思與用語,難道沒有留下任何文字紀錄?卻只留待Samuel的文章披露?

當Samuel在拜訪好友Dr. Bagster的牧會教堂時,發現了有個新招牌繫於教堂地下室的專門儲藏祭衣聖具的房間門口,上頭寫著“Bibliopathic Institute”(在此且譯作「書目感知機構」),這類空間通常也可作為小禮拜副堂之用,如今卻高掛著這樣的牌子,並且清楚寫下服務對象與開放時間:

  • 稱職專家Dr. Bagster之圖書治療,透過預約問診。
  • 免費看診下午2-4時;
  • 患者居家出診限「社會服務部門」(Social Service Department)會員;
  • 「青年思想外借俱樂部」(Young People’s Lend-a-Thought Club)每周日晚7:30;
  • 困倦生意人班別授課,困倦生意人之疲憊妻可個別治療;
  • 疲憊母親為健康閱讀,其兒童可託白日照護。

作者Samuel常以近似嘲弄的口吻,或帶些奚落意味的文章佈局來記述他與Dr. Bagster的對話場景。或許這是源自於他們兩位已是極熟悉的宣教士好友之故,也可能是真的連Samuel自己也覺得驚奇與敬佩之故。Samuel就這樣描述這位好友:[4]

我已經好幾年沒見到Bagster了。那時,他已經過度為公益事務做了太多樣費力的事後,正在休養。事實上,他為公益事務所做的各種努力對他來說太過頭了。對Bagster來說,沒有什麼人是陌生的。從地極蜂擁而至的各式各樣想法,在他的腦海中都被宣告了「公民資格與義務」,不管這個想法多麼陌生,它從來沒有被視為外星敵人(alien enemy)。結果是,他過度遭受了外來的構思,而難以被本地人透徹理解。我有時會想,如果他在這些外星人拿出他們的第一份歸化入籍文件之前,不受這些外星人控制影響,可能會更好。但這不是Bagster的作風。

對於他人的好奇,Dr. Bagster在說到他自己為什麼開設這麼一間特別的「診所」,他說:[5]

真不幸啊!幾年前當我身體欠佳之時,宣教士們卻都開始[為信徒]做心理治療。我喜歡這個主意,也認真考慮過它,我不得不讓我的思緒沈澱一段時間,但沒有診所似乎太糟糕了。我們都應該比現在更健康,如果我們能夠有正確的想法並堅持下去,當可擺脫許多疾病,這點就連醫生們都承認了。我閱讀了有關該主題的內容,並在回來後立即開始操練。有一段時間一切都挺順利,當患者來到時,我會向他建議他理應堅持並且有益於靈魂與身體的一種思想。

Dr. Bagster據Samuel文中的描述,就像是一個在授課時老是滔滔不絕的老師,講起「書目療法」便眉飛色舞,東舉例西舉例地,總急著想把他自己的心得分享出來。Dr. Bagster善用比喻,像是說道:「一本書可能是一種興奮劑,或鎮靜劑;也可以是刺激劑,或催眠劑」,此外它也宛如咳嗽糖漿,或者是芥末醬般。他也進一步提到了文學批評的專業知識,他認為「文學批評」不在於評斷書的好壞,而在於診斷讀者的讀後心境。此外,他更描述了文學圖書的處方簽開立要領:[6]

  1. 給予一種基礎或主要成分,旨在治愈。
  2. 給予助劑,輔助作用,使其更快治愈。
  3. 給予一種糾正措施,像是矯味藥,以防止或減輕任何不良影響。
  4. 給予 一種載體或賦形劑,使其適合給藥並使患者感到愉悅。

從上述創想及用詞中,我們不難發現Dr. Bagster似乎有相當的知識背景,或者早已研讀過相關醫藥文獻。Dr. Bagster也自我揶諷說,他自己並非賣弄著所謂「文學藥學」(literary pharmacy),而是在強調的確有所謂的文學風格之事實。他更關心一本書有沒有基礎或主要成分?作者對自己誇大其詞可有事後糾正?而最重要的是,藥物是否以令人愉快的賦形劑呈現,以便它容易口服吞嚥?

Dr. Bagster的實證心得是相當活潑的,就像他所形容的經驗中,到處充滿了譬喻與解決方法。他可以活用書籍的效用對症下藥,即使連Congressional Record《國會議事錄》都有他的適應症患者。因此在他與Samuel的對話裡,盡是Dr. Bagster的有趣觀點,而Samuel只是從旁記錄罷了。”A Literary Clinic”文中也呈現了Dr. Bagster的療癒個案、建議書單,甚至也討論了他對諷刺文學的看法。他生動的比喻說「真正的諷刺文學是不會過度刺激人心的,它不是藥物,但它是開刀手術」;Dr. Bagster也有許多只神奇藥箱,像是標著「退燒藥」標籤的書箱子等等,他總是充滿自信,對於許多疑難雜症,就如用來治療良知過度自責的「良心過激症」也似乎都有他的辦法。除此之外,Dr. Bagster也展示了一個櫃子,上面刻著某位神父的祈禱詞:「主啊,救我們免於偏執和劣質蘭姆酒,祢知道哪個更糟」,他的書架上貼著天主教偏執、新教偏執、保守黨偏執、進步黨偏執等標籤,因為他認為偏執者是指那些不自由地依附於意見、系統或組織的人而言。

多麼奇妙的Dr. Bagster啊!他滿腦創意無限,有活力與執行力。你我不是活在那個時空下的教徒,因此,也無從得知教堂裡的Dr. Bagster口碑如何。“A Literary Clinic”內容風格彷彿有如Jonathan Swift《格列弗遊記》類似的奇特魅力,但我們卻也發現了一些智慧的影子:當他被Samuel問到「你有很多病人來治療他們的偏執狀況(不寬容)嗎?」,Dr. Bagster說「人們很少去看醫生,除非他們的疾病使他們感到疼痛。現在,不寬容不會給不寬容的人帶來痛苦。受苦的是另一個人。事實上,比起抗毒素藥物,更多人更喜歡他們身體中的毒素。在能為他們做很多事情之前,你必須克服他們的偏見」。

所有的訪談結束於Dr. Bagster接到患者的請求,臨時被召喚外出看診,原來有人服藥過量,閱讀了過多的戰爭文學!

開業於教堂地下室祭衣間的文學診所,它與聖靈同在;在熱心的祭司的服事下,每個心靈受傷與軟弱的人都有神的祝福:(Arron’ Blessing)

願耶和華賜福給你,保護你。願耶和華使他的臉光照你,賜恩給你。願耶和華向你仰臉,賜你平安。(民數記7:24-26)


[1]Atlantic Monthly創立於1857年,今已更名為The Atlantic。它被視為歷年來榮獲「美國國家雜誌獎」最多殊榮的月刊。相關資料見https://zh.m.wikipedia.org/zh-tw/大西洋_(雜誌)。有趣的是幾乎每位圖資學者與學生在「資訊科學發展史」的學習過程中,耳熟能詳的重要事件與人物,即是1945年Vannevar Bush發想的“Memex”機器之論述,即出自於同樣來自The Atlantic Monthly的“As We May Think” (誠如所思)一文,文見https://cdn.theatlantic.com/media/archives/1945/07/176-1/132407932.pdf

[2]Brannon Deibert, “What Is Unitarianism? Discover The History and Beliefs of Unitarian Church,” https://www.christianity.com/church/denominations/what-is-unitarianism-discover-the-history-and-beliefs-of-the-unitarian-church.html.

[3]Samuel McChord Crothers, “A Literary Clinic,” The Atlantic Monthly (September 1916): 291. https://www.theatlantic.com/magazine/archive/1916/09/literary-clinic/609754/.

[4]Ibid.

[5]Ibid., 292.

[6]Ibid., 293.

書目/詩歌療法(Biblio/Poetry Therapy)歷史與發展(中)

邱炯友

[前集提要] 書目療法使用的書籍通常又是哪一類的「自助書」?圖書館若實施「書目療法」是否會有前述對於「自助書」的擔憂?而身為基督教教牧人員則所推介「自助書」之選目標準又是如何?欲回答此問題,首先必須從圖書館的角度來積極回應其他人文社會領域學者的質疑;以及回頭再次探討「書目療法」的意涵、成因、應用與歷史背景。在這些因素下,透過「自助書」意義來增進我們對書目療法的理解和應用。

圖書館如何回應相關質疑

圖書館涉入書目療法服務雖然已經有相當長遠歷史,即使用於當代圖書館事業發展以及新型態圖書館多元化轉型的環境下,許多原本不存在於傳統圖書館服務之業務日漸浮現,常見的模式通常結合媒體資源、社區資源與社工人員等,來進行某些社會服務事項,這使得圖書館型態更不典型。圖書館事業必須對於書目療法之應用而辯護,特別是在某些用語譯詞,以及從歷史發展之角度來妥善詮釋圖書館之價值。

用語譯詞釋疑:療法與治療

充作「書目療法」名詞是否有被濫用之嫌?我們不難發現其他類似的稱謂還包括:「閱讀療法」、「讀書療法」或「讀書治療」,以及「閱讀療癒」(reading cure)等。E. Alston曾指出「書目療法」的表面價值(face value)確實存在,因為圖書提供了相當廣泛的人生議題,它有最大的供人取得機會但卻也有最少使人產生防禦心的本質。[1] 如此更讓人放心領略閱讀。

然而,更根本性的質疑,恐怕是在於其中「治療、療法」(therapy)意義界定之問題。在中文的譯詞上,不論是較屬醫學用詞的「治療」或是相對較為溫和通用的「療法」一詞,都仍然有相當的歧異性與挑戰存在。「書目療法」是可以成為相當平易近人的行為或活動,它既平民化也單純,尤其當它轉化成自助式的閱讀推廣行為時更是如此;即使它無法「治癒」所有心理疾患,但它確實對許多問題提供了思考與解脫之方(或許“It will cure no one, but it may help many.”表達了這個事實)。

顯然「自助書」的圖書出版分類,一如出版市場之分類,仍可分為「虛構文本」(fiction literature)與「非虛構文本」(non-fiction literature)兩大類別,而圖書館所提供的書目療法依然可將這兩類的選目書單分別提供給讀者,使讀者辨別與意識到其所選閱的書目療法用書究竟何屬?這種做法有助於分辨它們的閱讀方法及應該注意事項,以及便利館方決定是否仍須仰賴其他更深入的閱讀協助,例如:讀者諮詢顧問、學科館員、社工人員的引領;同時,也可檢視書目療法的個別選目中,是否都已滿足相關的應用解題之說明?據以決定賡續委由專家學者與館員完成編寫該書內容的情節舉例、情緒療癒效用等解題書目。此外,圖書館亦可多加留意借閱排行榜圖書,例如:非虛構文本類項下的心理學自助書或勵志書籍,以這些最受青睞的書單為起始點,成為圖書館重點推介及協助解題之書目。

用語譯詞釋疑:虛構與非虛構文本

一般對於「文學」的傳統認知常分類成:詩歌、小說、散文、戲劇等四類。我們企圖釐清的問題,例如:書目療法究竟是使用了哪些「文學作品」?什麼又是「文學作品」或是應該正名為「文本」?由於書目療法所選用的書目資料常常以“literature”作定義,於是便產生了譯詞問題,若未適當釐清該名詞意義則難以明確描述書目療法的應用工具,也無法回答前述某些心理學者對此專業與「自助書」等工具所產生的質疑。嘗試將“literature”不譯做「文學」相關用語是有其必要性,因為它既非專指「文學作品」亦難做「文獻」解意,因此以「文本」作譯詞更為恰當。「文本」這樣的譯詞避免落入了「文學」或「非文學」之爭;同時也明顯有助於理解「自助書」的「文本」乃是涵蓋虛構與非虛構的各類創作文本之實。

就文學創作的虛構性與實用性而言,人們似乎習慣認定文學作品是屬演繹的虛構性質,此源自於「文學」給人既印象偏向「在某種虛構的形式中顯示它們自身的存在」,而虛構的作品常泛指「任何敘述體的文學作品,無論是採用散文還是詩歌體裁,只要是出自虛構與編造,不具備歷史真實性的都在其列」;換言之,敘事模式已被分成虛擬模式和經驗模式兩種,而前者多為「文學」,後者多被視作「非文學」。[2] 然而,有別於文學的傳統認知類別,時下的文學創作出版早已被區分出來的「非虛構文本」定義範圍幾乎呈現非常分歧之狀況,就像常見的繪本作品與童書中的兒童文學、童話、寓言屬於虛構類,但是因著主題的豐富性之故,一旦內容觸及傳記、歷史、自然生態和科普書籍等類型,則又毫無疑問地可以被歸類於非虛構文本。因此以單一讀者屬性來絕對地分歸二類別,乃是過於主觀且不正確的做法。事實上,某些作者的靈活創作早就混肴彼此而突破了文體的功能界線,自然無法全然廓清所有的出版品之二分屬性。台灣書市暢銷書排行版上的「文學類」與「非文學類」書榜,就偶見這種跨類的書籍文本。

「非虛構文本」被認為係指運用真實事件來充做文學創作的背景基礎,通常它會將真實景況予以重新架構成文學內容,基於作者的經歷或聽聞,而在敘事情節上力求表達真實生活之情境,也讓作品展現引人的故事性。這類源起美國1960與1970年代的所謂「非虛構文本」浪潮不僅打破了原本虛構文本的刻板印象,例如:小說一定是虛構文本,反而造就更多創作。「非虛構文本」也涵蓋了非虛構小說、新新聞主義小說、口述實錄體小說、歷史小說、報導文學、傳記和遊記散文等寫作類型,即使將較為拗口的「非虛構文本」是一種外來的寫作概念,改稱作「紀實文本」也難掩蓋它的複雜性。[3] 前述受非議的「自助書」無疑地也可能呈現在這類虛構與非虛構文本當中,「勵志」內容並非盡屬某一類文本;然而,我們必須正視的問題以及回答的是:「自助書」的專業性和有效性,並非是圖書館的責任;但是圖書館事業必須具備更大的理想來提昇「自助書」的利用性與使用指導。這種做法乃在滿足所熟知的阮甘納桑(S. R. Ranganathan)溯自1931年的「圖書館五律」(Five Laws of Library Science)精神。

自助書與圖書館書目療法

阮甘納桑認為圖書、圖書館館員與讀者是變動與成長中的有機體之重要組成份子。在2014年Lynn Connaway與Ixchel Faniel在她們的Reordering Ranganathan: Shifting User Behaviors, Shifting Priorities 報告中,再度重新檢視各個原則的時代新解,報告中認為瞭解圖書館所在社群與其需求,便是認識「圖書館是成長有機體」的的最佳方法,因為圖書館服務理應替目前與潛在讀者們的使用需求行為而不斷地持續進化;報告更建議一種新的解構方法來促進「成長有機體」發展的意義:[4]

(1)相關性(Relevance),在於重新檢視目前圖書館所提供的服務與產品之相關性;

(2)能見度(Visibility),在於充分令讀者知悉圖書館服務功能與內容,深化常用服務項目與讀者的連結;

(3)獨特能耐 (Unique capabilities),則是廣為拓展服務內容使其具有與其他資訊提供者迥然不同的獨特性質,例如:樹立新型態的圖書館特定服務與口碑、整合並鏈結相關資源與資訊使讀者充分知悉、以讀者所喜歡的實體或虛擬環境來提供服務,並透過圖書館利用教育、諮詢和合作等方式來讓讀者知道圖書館的專業價值,以及提供正面與友善的互動服務。

如果「圖書館書目療法服務」僅是採取解題書目和策展活動,則印證了前述自助書有關的「自助」的定義:「自助是一種在沒有專業幫助的情況下,應對個人或情感問題的形式」。然而,這種自助式的服務模式恐怕也並非完全符合圖書館精神。圖書館提供書目療法服務向來有其正當性,在參考服務與讀者諮詢顧問的專業執掌下,積極提升本身的專業素質與服務內容之餘,適時利用書目療法推廣活動的時機,有效結合外部資源而促進社區資訊學(community informatics)意義下促進社區發展。

當公共圖書館被定位為社會教育與資訊傳播機構時,就不應自外於其他學域整合需求,在多元文化社會中傳達「正確」資訊,乃至協助「教化」功能向來都是無法卸責的勞苦重擔。認真因應心理諮商學者的挑戰,即使他們並非全然質疑「圖書館書目療法」之做法,然而身為時代新挑戰下的圖書館員可以有更積極與細膩的「助人技巧」之知識與訓練。[5] 這種架構在專業知識背景上的服務精神,才會得到更多的讚賞與尊重。認識歷史與典範,足以更清楚站穩腳步再邁進;也可以回到初衷,更有信心堅持到底。

圖書館在實施書目療法服務所提供的書目,的確可以包容眾多的媒體形式與文本類型,也不排除心理諮商輔導相關的專業診療書籍。然而在傳統上,可能由於館員比較難以深入具備心理諮商等額外的專業知識,以及目前相當缺乏整體的書目療法跨圖書館、跨專業域之討論與資源整合,因此常就偏向輕薄短小的書目整備工作,在不涉及份外能力與人力之情境下進行書目療法業務,也較難提供完整的各式各類文本來滿足所謂「自助書」的廣義類型,充其量或許可在閱讀推廣中見到如同書市銷售排行榜書單,對應圖書館借閱排行榜的「文學與非文學」(或虛構與非虛構文本)之介紹與策展罷了。目前真正用於圖書館書目療法之選目仍是有所侷限,原因眾多,但部分原因無非是圖書館事業總是步步為營,想求取中庸之道,同時避免淪入無謂紛爭之中;自助書館藏與推介之考量是如此,書目療法亦如出一轍。

書目療法之圖書館價值

圖書館已經見證了書目療法的歷史發展,不論從早期精神病院所附屬的圖書館(圖書室),直至現今讀者諮詢服務的多元發展觀點,圖書館似乎為書目療法提供了絕佳的實作場所。圖書採訪與館藏的傳統職能更加促使圖書館員必須具備分析各種閱讀文本和行銷溝通能力,但同時也必須留意將讀者的閱讀興趣與需求,優先置於作品的聲望或文學價值之上,而不做個人過度主觀介入與干預。[6]「書目療法」正是這樣的情境下,橫跨了圖書館技術服務與讀者服務,而被許多圖書館列為重要業務之一。書目療法與圖書館兩者相互為用,在歷史上兩者彼此輝映。兩者關係正如美國圖書館學者Margaret E. Monroe提出之理由,她認為圖書館對讀者提供服務所需的三項技術功能,分別為:[7]

1. 資訊功能:將所需資料素材交至讀者手中,由圖書館員完成選擇、評估和解釋工作。

2. 教學功能:向讀者展示如何使用圖書館各項工具,並為讀者確保其資訊取得或選擇閱讀書籍時所需之技能;此功能更是必須存在於重要的閱讀資料內。

3. 指導功能:係透過以讀者興趣和需求為根據之各類合適資料的相關解釋,來幫助讀者選擇圖書館資料;而這正是書目療法領域賴以發展之故,書目療法遵循與所有閱讀指導相同的一般原則。

閱讀本來就是相當隱私的個人私事。從倫理上講,圖書館員的確不必要去深究讀者的閱讀內容、興趣與閱讀反應,除非他應讀者之要求與同意,或者因為後續專業服務之公益需求而執行某些事項。館員基於上述三項技術功能為圖書館專業提供了必要的業務措施,但必須保障讀者們參與閱讀資料的選擇,與讀者輕鬆互動並確保讀者自由意志來討論這些閱讀文本對他們自己的意義,書目療法的確為圖書館帶來有意義生機,Monroe將此稱為「變革原動力」(change agents),她認為許多富有創意的文本資料在促進淨化和領悟的療癒過程中,發揮極其重要的作用,但是我們缺乏使書目療法成為一種精確技術的知識精確度;此外Monroe亦相信透過書籍獲益之本質遠比所謂「書目療法」表面詞義來得重要,圖書館也必須把精力花在探索書籍可以為讀者做什麼?以及身為圖書館員究竟該幫助讀者?因此一個新的「書目療法」定義,並非根據圖書館員的活動而下定義,而是依據讀者閱讀的效應來界定;這類「書目療法」即使被簡單定義成「閱讀對讀者之健康影響」而變為一門真正的「科學」,然而對「書目療法」效果的探索,將使得圖書館員可以幫助讀者選擇適當的資料,而獲得更高程度的精確性,如此也就可以使圖書館的讀者服務有更靈活和多樣化的規劃。[8]

在傳統的「書目療法」定義上,Webster’s Third New International Dictionary早已於1961年收錄了「書目療法」詞條作定義,並且美國圖書館協會(ALA)也在1966年接受了此定義:「使用選定的閱讀材料作為醫學和精神病學的輔助治療;此外,透過[讀者]親自閱讀以做為個人問題得解決之指引」。這個定義對Monroe乃至現在的書目療法發展而言,顯然都無法貼切地反映出它應有的活潑多樣性,所以即使此定義基於歷史而涉及了醫學治療之意圖,也仍然引起其他專業領域人士的疑慮。因此,圖書館學學者Rhea Joyce Rubin在1978年重新為「書目療法」作出定義:「基於各類媒體形式之資料(media)和實際參與體驗者所互動產生之計劃,而凡是印刷或非印刷資料(material),無論是想像性的還是資訊型的,都在引導者的幫助下進行體驗與討論」。[9]

然而,1980年代即使遠在歐陸的英國學界對於”Bibliotherapy”一詞仍有所微詞,英國對於美式或由美國所主導的文化用語向來似乎有些心結,反而喜歡以「閱讀療癒」(Reading Therapy)稱之。英國心理醫師Duncan Leys於一場有英國圖書館學會所舉辦的研討會中,直言批評與鄙視美式的”Bibliotherapy”,形容該詞在美國的普及宛如是一種「療癒的酒精中毒症」(A form of therapeutic alcoholism),斷然拒絕使用該詞,此外也有英國學者於醫院圖書館之演講場合中,不諱言地表示「美國人所稱的書目療法,我還是喜歡稱之為引導式閱讀,[這種引導式閱讀]是這個國家[英國?]幾乎沒有涉及的另一種領域。」[10]

從以上的歷史定義討論中,顯見「書目療法」即使用語有歧見,但其跨領域之發展造就了十分豐富的議題與觀點,如何更貼近使用者觀點來「依據讀者閱讀效應」作定義?而Rubin的定義仍未滿足Monroe的期待,許多定義向來都有某些學者基於學域或個人之定見,但不論如何,書目療法在藉由圖書館事業的羽翼保護下茁壯仍是不爭的事實。

Alice Bryan是一位來自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服務學院(Columbia University School of Library Service)且身兼心理學曁圖書館教育專家身份的學者,她曾於1939年發表「可有書目療法之學科嗎?」(Can there be a Science of Bibliotherapy?)。[11] 對此提問,事實上,Bryan自己已有定見,因為她早已明白「書目療法」領域在當時已經具備了哲學論證、實用假說以及定義,惟獨非常欠缺實驗數據與受過科學訓練的從業人員。[12] 她認爲如果是一門成熟的學科,就必須結合醫師與受「書目療法」相關專業訓練的醫院圖書館員兩者之間的密切合作,他們首先必須建立廣泛且可證明的定義,進而積累實驗數據以建立基本原則,並且最終按照科學路線進行基礎研究。[13] 換言之,Bryan相信「它必須更花心思謹慎地控制每次個案研究的效應,並研究閱讀某些類型資料時,對數百名未經刻意選擇之特定類型疾病康復患者的影響」,以及有必要記住許多「可能對結果有影響的變項」等;而它在學科上的科學價值就在於必須保有較為廣闊的定義:「書目療法是一項閱讀資料之處方,它將有助於情緒成熟度的發展,並且滋養與維繫著心理健康」。[14] Bryan簡要歸結書目療法應用於讀者身上,其目標在於:[15]

1. 讓讀者明瞭自己不是第一個遇到困難與問題的人;

2. 讓讀者看到自己的問題存在不只有一種解決方案;

3. 幫助讀者瞭解特定情境下人們之基本動機,不論是來自己或他人皆然;

4. 幫助讀者從人的角度看待所涉及的經驗價值;

5. 提供解決自己的困難與問題所需之事實;

6. 鼓勵讀者真實面對自己的處境。

「書目療法」無疑是一種跨領域結合,英國圖書館學者L. Stanley Jast亦同樣於1939年之際隔海唱和,發表文章呼籲圖書館事業應該設立「醫師館員」(physician-librarian)的新職份,由他們來開立能做為心靈療癒用途的作者之書單。[16]「書目療法」在圖書館的應用既是一門處理人與人關係的「藝術」,它對應著傳統的「讀者服務」業務;同時也是ㄧ項注重方法理論的「科學」,此對應著傳統的「技術服務」工作。此外,在所利用的研究方法上,它是實證研究無誤,既可以是量化研究,亦可以藉由質性研究或任何植基於經驗與觀察之研究設計,來展現這種人文關懷與科學並進的學科特色。「書目療法」帶給圖書館學過去的歷史見證,也帶來圖書資訊學的前瞻願景。毫無疑問地,它在未來仍將不乏有更多的主題性發展與相關效應產生。

回歸到稍早的討論內容,「自助書」所遭遇到的抨擊始終在於內容專業性的不足,或是欠缺有效的輔助指導。圖書館涉入這些「自助書」,或將「自助書」納入館藏所提供的書目療法選目之中,最為理想與能實踐圖書館精神的做法無非就是:專業涉入、內外部資源的結合。圖書館本於傳統職責功能,並再外加可資促進「成長有機體」的發展因子,補足自身專業的不足,理當仍可以讓書目療法於圖書館場域發光發熱。而且圖書館也不必為那些批判而對書目療法服務妄自菲薄,以致失去提供服務之信念。

若論及「聖經書目療法」於圖書館或其他場域之實施可行性時,其所遭遇的質疑和挑戰是可預見的,然而它並不完全相同於上述責難,因為「聖經書目療法」之選目或文本是非虛構的事實存在,它已經具備許多論述觀點與解釋,並有許多衍生的經典作品,它可以是針對兒童、學生、成人等來量身定做的讀本與帶讀活動,也可以是必須再結合各種專家學者通力合作來完成的事工。


[1] E. Alston, “Bibliotherapy and Psychotherapy,” Library Trend 11 (1962): 159-176.

[2] 李思寧、張茹,「論文學與非文學的區別:以文學的三特徵以及語言和形式為切入點」,三峽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 34卷增刊 (2012年6月):119。

[3] 高曉仙、趙國月,「非虛構文學術語翻譯在中國傳播與影響」,外國語文研究 3卷5期(2017年5月):68-69.

[4] Lynn Silipigni Connaway and Ixchel M. Faniel, Reordering Ranganathan: Shifting User Behaviors, Shifting Priorities (Dublin, Ohio: OCLC, 2014): 92-97. https://www.oclc.org/content/dam/research/publications/library/2014/oclcresearch-reordering-ranganathan-2014.pdf.

[5] 邱炯友,「書目療法的助人技巧」,https://joyochiu.page/2022/03/30/bt-helpingskill/

[6] Association of Hospital and Institution Libraries, Bibliotherapy: Methods and Materials (Chicago: American Library Association, 1971): 9.

[7] Margaret C. Monroe, “Reader Services and Bibliotherapy,” in Reading Guidance and Bibliotherapy in Public, Hospital and Institution Libraries, edited by Margaret E. Monroe, (Madison: Library School of the University of Wisconsin, 1971): 40-41. https://files.eric.ed.gov/fulltext/ED065166.pdf#page=44.

[8]Margaret C. Monroe, “Reader Services and Bibliotherapy,” in Reading Guidance and Bibliotherapy in Public, Hospital and Institution Libraries, edited by Margaret E. Monroe, 42-44.

[9]Rhea Joyce Rubin, Using Bibliotherapy: A Guide to Theory and Practice (Phoenix, AZ: Oryx Press, 1978), 1-2.

[10]Jean M. Clarke, “Reading Therapy – An Outline of Its Growth in the UK,” in Reading Therapy, ed. Jean M. Clarke and Eileen Bostle (London: Library Association Publishing Ltd., 1988), 4-5.

[11]Alice I Bryan, “Can There Be a Science of Bibliotherapy?” Library Journal 64, no.18 (October, 1939):773-776.

[12]Mary Niles Maack, “Alice I. Bryan (1902-1992),” pre-publication version. http://pages.gseis.ucla.edu/faculty/macck/Bryan.htm.  

[13]Veterans Administration

[14]Alice I Bryan, “Can There Be a Science of Bibliotherapy?” Library Journal 64, no.18 (1939):774-775, cited in Juris Dilevko and Candice F. C. Magowan, Readers’ Advisory Service in North American Public Libraries, 1870-2005: A History and Critical Analysis (Jefferson, North Carolina: McFarland & Company, 2007), 228.

[15]Alice I Bryan, “Can There Be a Science of Bibliotherapy?” Library Journal 64, no.18 (1939): 773, cited in Richard E. Anstett, “Bibliotherapy: An Adjunct to Care of Patients with Problems of Living,” Journal of Family Practice 17, no. 5 (1983): 846.

[16]Jean M. Clarke, “Reading Therapy – An Outline of Its Growth in the UK,” 3.

《約伯記》應用於書目療法之哀傷輔導應用

二版2022/06

邱炯友

經文

神明白智慧的道路,曉得智慧的所在。….他對人說:敬畏主就是智慧;遠離惡是聰明。(約伯記28:23; 28)

一、前言       

「書目療法」(Bibliotherapy)是大學校園內一門相當特殊的課程,其授課通常由圖書館學相關系所擔綱,它在校園內不是一門臨床科學,但卻是發展性的實務應用。宗教經典也經常被運用在這類書目療法,例如:將《聖經》當作詩歌類的書目資源(biblio-source)施作於書目療法上。[1] 也曾有研究者針對《聖經》閱讀在國立臺灣大學基督徒學生群之中,所產生的個人情緒療癒效用進行探討。[2] 我們毫無疑問早已相信《聖經》所帶來的啟示與見證之果效。然而,如何更明確地運用《聖經》中的特定書卷來當作「發展性的書目療法」課程與研究之書目對象?《聖經》中,記載義人受苦的經典之作《約伯記》無疑是最佳範本之一,誠如吳獻章教授指出《約伯記》的核心問題是拋出了人之所以活著 (Being) 時「智慧何處尋?聰明之處在哪裡呢?」此問題顯然已由遭逢苦難時的怨懟,力求超脫困阨,昇華到思索人生價值。相對於在個體之外的所有附加物(Belongings)又該抱持何種人生態度?[3] 而當極受珍惜的Belongings遭剝奪;甚至連Being都備受挑戰時,這樣的「苦難」如何令凡人承受?即使像約伯這樣受上帝稱許的義人,更是情何以堪?基於這樣的一層啟發,嘗試將《約伯記》應用在書目療法的哀傷輔導上,想必有其意義和發現。

二、書目簡述:認識《約伯記》

《約伯記》的中心思想記述了向來「完全正直、敬畏 神,且遠離惡事」的約伯承受了人間極大苦難,「義人受苦」呈現的苦難觀與矛盾。即使由遠方聽聞而欲前來安慰約伯的三個朋友:以利法、比勒達、瑣法,言語卻多抱持偏見,無法以適切的同理心了解約伯的真正苦悶,而與約伯同為喪子的約伯之妻,竟也無法諒解向來獻祭、敬神端己的丈夫。唯有另一位始終在旁的年輕人以利戶,說出了約伯的問題,這也揭開了上帝隨後的顯現,訓誡約伯的自以為義,令約伯無地自容。但隨著約伯的懊惱認錯,《約伯記》的主題再度回到「敬畏 神是智慧,遠離惡事是聰明」的終極答案;並有了上帝最後加倍的祝福。

約伯的三位友人,以利法、比勒達和瑣法(我們且先不講另一位輩份較輕的以利戶),不約而同從遠方而來,我們相信他們的到訪,畢竟是充滿熱誠友誼之舉,所以想向約伯致慰問之意。且按下耶和華神的意旨或者是那撒但的意圖不表,約伯的富有與義人形象,應該是朋友之間廣為知悉的。三人無疑是想做個能與「做傷心人的好朋友」之事,尤其在好友極端不幸且痛苦的時刻,這不僅是人之常情,也應該是身為約伯「朋友們」的特權,因為關係匪淺且值得驕傲。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讓人瞠目結舌。他們難道不是為了替約伯悲傷來安慰他的嗎?約伯因禍事而顯憔悴,這三友竟遠觀,或因習俗,或因懼怕同受無端之禍,僅止陪著約伯七天七夜,「一個人也不向他說句話,因為他極其痛苦」(伯2:13)。陪伴、聆聽以及用同理的話語回應,這是在「做傷心人的好朋友」步驟中的首要。好友們竟近似無知的舉措,錯過了這一重要時機。

約伯或許是聰明的,毫無疑問他就是一個智慧人(遠遠超越我們的那一種),他自己終於還是自己先開了口:以自我咒詛開場。這難道是三個好友所要的嗎?當然不是。三友相似撒但在這試探事件中所派來的使者,掀起了這場巨大的口舌風暴。

約伯最大的人生「失落」或生命「擱淺」不是所屬財物、權力與小孩的消逝無助,而是誠如耶和華神所誇讚約伯「完全正直,敬畏神,遠離惡事」(伯2:3),約伯最最難過的乃是他深怕自己因為這些連續禍事,會導致他失去對上帝的信靠。三友不僅未能洞察約伯的苦楚,喪失了安慰先機;更糟糕的是在繼約伯自咒之後,竟仍多回合輪番上陣同與約伯辯論,刺激約伯的自尊與損毀約伯的自信!我們寧可相信:約伯再怎麼咒罵責怪自己,但隱藏的內心仍是充滿盼望,萬般的捨不得、想不透自己的好與過、是與非怎淪為此境?!在求死不得的困境下,朋友們想面對這樣的絕境之人的輔導,的確相當不易。但是事實上,「求死」「自救」與無聲的吶喊「求救」才是約伯真正的企圖與真實心境。無奈這群朋友,粗魯不文、無耐心又自義地指摘教訓,盡是說盡那些約伯自己早已知曉的道理,更惱怒了約伯的苦毒人性的一面。

三友的指正之詞是一般的人設道理,卻非約伯真正需要的及時雨。許多時候,例如:以利法說:「神所懲治的人是有福的!所以你不可輕看全能者的管教」(伯5:17),又如比勒達安慰說:「惡人的亮光必要熄滅,他的火燄必不照耀;他的帳棚中的亮光要變為黑暗,他以上的燈也必熄滅」(伯18:5-6),或面質(套用心理學名詞confrontation)約伯而說:「這些話你要說到幾時?口中的言語如狂風要到幾時呢?神豈能偏離公平?全能者豈能偏離公義?….。」(伯8:2-3);以及像瑣法說:「你豈不知亙古以來,自從人生在地,惡人誇勝是暫時的,不敬虔人的喜樂不過轉眼之間嗎?」(伯20:4-5)。諸如此類的話語,實在難以理解是陪伴哀傷者的有效智慧,它不僅無同理心,也盡是無效的傾聽(約伯的回應)之後,又強說盡的傷人之語。或許這三友想做所為心理學的「認知轉換」,然而,在毫無同理心的信賴下,也未曾先做好哀傷人的情緒紓解與淨化下,這種強勢開導,難有實效。約伯何嘗沒有反駁三友指正的不是,他們安慰人,反叫人愁煩。

在哀傷人的情緒衝突中,此衝突中的三角關係,如:約伯的防衛機制、所顯現的情緒與行為、真實情緒等,三友對於「三角」觀念問題全然陌生,且又有他們自己個性的缺陷,終至形成相當不堪的案例。所幸這一切都是出於神的安排,有另一年輕友人以利戶的緩衝,以及本著約伯的真本性與智慧,當然最最關鍵而為人所信服的話語,即是在旋風中耶和華神的出手介入與顯現,終讓約伯心眼開放,見識到造物主的全能與悲憫,而願意臣服說:「我從前風聞有你[耶和華 神],現在親眼看見你。因此我厭惡自己[的言語],在塵土和爐灰中懊悔」(伯42:5)。我們的造物主或許在《約伯記》中,也想讓有心幫助哀傷朋友的人,瞭解什麼是真智慧,以及什麼是好的助人技巧。

約伯起初的確盼望上帝給出他受害的理由,然而上帝有祂自己的做法,祂並未給對應的明確答案,只帶領這心愛的僕人約伯看祂的創造,要約伯親自去看、去聽、去感受,以至於去思想領悟「智慧」。最後,約伯的確不需要答案了,因為他遇見上帝、找到了自己。 我們無法替那三友想出安慰約伯的更好說詞,在角色上、在個人的軟弱與能力上,我們也都無法說什麼。或許只能怯怯地說:「遇見我主我神真好!」

從「書目療法」的操作實務上,基督徒與非基督徒閱讀此書卷,二者之間的感受是否會有不同?在未作任何實際觀察研究之前,似乎不應該回答此問題。然而,就聖經所賦予《約伯記》的啟示而論,就在於人與神的和諧關係,以及如何完全信靠這位真正的主;以及論證究竟誰有權力,解釋無辜者受害之因。受苦哀傷之人何等的脆弱渺小,輔導者嘗試分析苦難原因,或指責、或安撫,並歸因於任何真實或假設性的觀點,都仍將最終解決問題的關鍵角色,交付給哀傷的人自己,期待她/他能渡過難關,走出陰霾。但是,藉由聖經中的《約伯記》所要表達的則是:讓哀傷者遇見 神、信靠神。因此,對大部分的人而言,「上帝的顯現」似乎比「上帝的隱藏」來得更實際、更容易感受。但是,事實上,永遠仰賴期待「顯現的上帝」卻並不務實、也超脫現實。因此,「書目療法」所實踐的三項基本步驟或階段:認同(identification)、淨化(catharsis)、領悟(insight)便可以反映出應用《約伯記》的價值。讓輔導者、哀傷人同時藉由《約伯記》來實踐如何與「哀傷人做朋友」,有共鳴、有釋放,也有昇華;並也認識神、找著人生價值。

「書目療法」是藉著讀者與文獻的互動來達到情緒紓解,涉及哀傷人的注意力轉移、感情觸動、共鳴與投射,以及透過文獻與輔導者的支持關懷,來使哀傷者能建立自信,有滿足而能面對問題與管理問題;換言之,正如台大陳書梅教授所言:讓哀傷者的負面情緒釋放、挫折復原力(resilience)提高,「從而能勇敢地面對困擾個人的挫折事件或逆境」,並使「心靈達到恬然安適」的狀態。[4] 書目療法所指的「認同」步驟係指「串連自身經驗並產生共鳴」;「淨化」指釋放壓抑的情緒並得釋懷;「領悟」則指「將閱讀習得的新觀念或啟發,運用在自身的困境並得自我價值之提升」。[5]

三、《約伯記》經文之哀傷輔導應用:解題書目

本文試圖簡略地從書目療法的三階段論,來分析若干《約伯記》經文對此理論的應用性,以作為解題書目之用。雖然並非所有的聖經書卷都足以達到完整的認同、淨化、領悟三階段,並且每位讀者的遭遇情境亦不相同,自然有不同感受果效。就《約伯記》單此書卷而言,原本為詩歌體裁,但因為語言迻譯關係,詩歌體裁特色消失,且和合本編排亦不識得原貌,故將之視作「人物傳記」書目權充。[6] 值得一提的是:本文主動將《約伯記》以「推介」的方式呈現書目療法之三階段,此乃不同於常見訪談研究中,所歸納而成受訪者的主客觀表達。

不論是認同、淨化或領悟等階段,在《約伯記》的經文裡,起初,約伯相當堅持自己無罪,抱怨上帝不公平,也影射怪上帝未能好好管理宇宙萬物;甚至希望自己出生之時,就被「鱷魚」(leviathan)吃掉(3:8)。因此,真正主要的療癒果效,乃來自以利戶之言(32-37章)以及來自上帝(38-41章; 42章:7-8)。

茲將若干正負案例列舉於后:

  1. 認同

*失敗案例 –

約伯完全無法認同並指責三友所言。對朋友的無效安慰,感到失望:「那將要灰心,離棄全能者、不敬畏 神的人,他的朋友當以慈愛待他。我的朋友詭詐,好像溪水,又像溪水流乾的河道。….請你們教導我,我便不作聲;使我明白在何事上有錯。….請你們轉意,不要不公;再請轉意,我的事有理」(伯6:14-15; 6:24; 6:29)。約伯甚至求友不要再過份誤解他,以致造成最終傷害:「求你想念,我的生命不過是一口氣;我的眼睛不再見福樂。觀看我的人,他的眼必不再見我;你的眼目要看我,我卻不在了」(伯7:7-8)。

*成功案例 –

以利戶對約伯說「你們查究所要說的話;那時我等候你們的話….誰知你們中間無一人折服約伯,駁倒他的話。你們切不可說:我們尋得智慧; 神能勝他,人卻不能。約伯沒有向我爭辯;我也不用你們的話回答他」(伯32:11-14)。以利戶又說「我在 神面前與你一樣,也是用土造成,我不用威嚴驚嚇你,也不用勢力重壓你。你所說的,我聽見了,也聽見你的言語,說:我是清潔無過的,我是無辜的;在我裡面也沒有罪孽」(伯33:6-9)。

此外,上帝開口問約伯說「你要如勇士束腰;我問你,你可指示我。我立大地根基的時候,你在哪裡? 你若聰明,只管說吧!」(伯38:3-4) 連續兩次,上帝要約伯「你要如勇士束腰;我問你,你可指示我」(伯38:3; 40:7),如果這一切,約伯「有理」欲再反駁,也就適當給了約伯勇氣與機會。

*小結 — 約伯的情緒困擾是「沒人了解他的苦」,過去所遭遇的不幸處境、回憶在在難忘。但有了以利戶和上帝的顯現(即使是「教訓」),約伯感到終於「有人瞭解自己」,因為他自己心中從來沒有「棄掉(咒詛) 神」。

2. 淨化

*失敗案例 –

約伯因以利法說曾說「神所懲治的人是有福的!所以你不可輕看全能者的管教。….」(伯5:17),情緒也就因此徹底跌入低谷,且自況說「惟願我的煩惱稱一稱,我一切的災害放在天平裡;現在都比海沙更重,所以我的言語急躁。因全能者的箭射入我身;其毒,我的靈喝進了;….惟願我得著所求的,願 神賜給我所切望的;就是願 神把我壓碎,伸手將我剪除」(伯6:1-4; 8-9)。

此外,又如比勒達訓誡約伯說「神豈能偏離公平?全能者豈能偏離公義?或者你的兒女得罪了他;他使他們受報應」(伯8:3-4);隨之又說「神必不丟棄完全人,也不扶助邪惡人」(伯8:20)。連續一番話更令約伯難堪並回答說「我真知道是這樣;但人在 神面前怎能成為義呢?」(伯9:2);約伯心裡也不服氣地說「我雖有義,自己的口要定我為有罪,我雖完全,我口必顯我為彎曲」(伯9:20),甚至也反駁說「我因愁苦而懼怕,知道你必不以我為無辜。我必被你定為有罪,我何必徒然勞苦呢?我若用雪水洗身,用鹼潔淨我的手,你還要扔我在坑裡,我的衣服都憎惡我」(伯9:28-31)。至此,約伯的情緒波瀾,毫無被淨化之果效。

*成功案例 –

以利戶用同理心,並嘗試換成另一種言詞體諒地對約伯說「我不用威嚴驚嚇你,也不用勢力重壓你。你所說的,我聽見了,也聽見你的言語,說:我是清潔無過的,我是無辜的;在我裡面也沒有罪孽」(伯33:7-9)。然而,以利戶從旁觀察情境,隨後便用許多實例,好讓約伯的「自以為義」有所收斂,例如:以利戶指出約伯常自認有公義,而上帝奪去他的理,也就當頭棒喝說「誰像約伯,喝譏誚如同喝水呢?」(伯34:5-7)。最後也總結說道「論到全能者,我們不能測度;他大有能力,有公平和大義,必不苦待人。所以,人敬畏他;凡自以為心中有智慧的人,他都不顧念」。約伯始終無任何辯詞,或許他陷入了長考與反省。

上帝的話臨到,無疑地是絕對的震懾與高潮。耶和華對約伯告誡說「你豈可廢棄我所擬定的?豈可定我有罪,好顯自己為義嗎?你有 神那樣的臂膀嗎?…你要以榮耀莊嚴為裝飾,以尊榮威嚴為衣服;要發出你滿溢的怒氣,見一切驕傲的人,使他降卑….;我就認你右手能以救自己」(伯40:6-14)。

*小結 –

情緒的沈靜、紓解,必須以「信服」為基礎。約伯內心徹底臣服,在上帝的顯現之後,從旋風中聽到 神的聲音,並為之震懾順服,不再心存抗拒。以利戶的出現,替稍後上帝的顯現留下了伏筆。約伯自始至終便是一位不做惡事也敬畏神的人,上帝的訓誡,解開了約伯心中的疑惑問題(或者是明知故問),心中塊壘得以消解。約伯深知他自己的心意仍是尊主為大,乃是與神一致的。因此,約伯從原先的退縮,進而慢慢得以淨化,並步入稍後認錯悔改的階段。

3. 領悟

*失敗案例 –

約伯的三友,費盡力氣「安慰」約伯,卻是愚妄地曲解約伯,因為就像耶和華說:「我的怒氣向你[以利法]和你兩個朋友發作,因為你們議論我,不如我的僕人約伯說的是」(伯42:7),三友的言詞犀利不當,反令約伯憤怒和失望,甚至更自怨而責怪起上帝。約伯最後甚至呼求說「惟願有一位肯聽我說!願那敵我者所寫的狀詞在我這裡!我必帶在肩上,又綁在頭上為冠冕」(伯31:35-36)。「約伯的話說完了」(伯31:40)在思想與情緒上,卻難以有任何的啟發與領悟。

*成功案例 –

以利戶對約伯說「你要向天觀看,瞻望那高於你的穹蒼。你若犯罪,能使 神受何害呢?你的過犯增加,能使 神受何損呢?你若是公義,還能增加他什麼呢?…」(伯35:5-7)

耶和華妙詰約伯「你若聰明,只管說吧!你若曉得就說,是誰定地的尺度?….地的廣大你能明透嗎?你若全知道,只管說吧!」(38:4-18) ;又說「強辯的豈可與全能者爭辯?與 神辯駁的可以回答這些吧!」(伯40:1-2) 。甚至回應約伯「你能用魚鉤釣上鱷魚嗎?能用繩子壓下牠的舌頭嗎?….你按手在牠身上,想與牠爭戰,就不再這樣行吧!….沒有那麼兇猛的人敢惹牠。這樣,誰能在我面前站立得住呢?誰先給我甚麼,使我償還呢?天下萬物都是我的。」(伯41:8-11)

*小結 – 約伯既然已經歷經了認同和淨化兩階段,有了以利戶與耶和華 神的提示,終於如醍醐灌頂,約伯說出了:「….這些事太奇妙,是我不知道的。….我從前風聞有你,現在親眼看見你。因此我厭惡自己(的話),在塵土和爐灰中懊悔」(伯42:3-6)。約伯能徹底的轉念與信靠,而耶和華 神就使約伯從苦境中轉回,日子滿足而死。

四、結論

我們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約伯」,我們翻開《約伯記》就宛如在閱讀自己的「書」。雖然,曾有過的抱怨與失落,遠不如約伯的苦難,但總有時候認為「上帝不公平」。套用「書目療法」時,我們的角色既是:約伯也是自己;因此,書卷中約伯的情緒也可能是我們的情緒,從《約伯記》所敘述的「案例」就成為一面鏡子,同時合一映照著約伯與我們。

若以約伯為「書目療法」輔導個案,它的原則與步驟仍舊必須使約伯能得到認同、淨化、領悟,也就是陪同、容許約伯的哀傷、傾聽、支持、同理與探索、分析,更重要的是:陪同尋著 神,並為情緒禱告,必要時儀式性的處理過往的失落與哀傷。然而,我們需要有怎樣的「書目」來輔導約伯呢?約伯向來即是一位敬虔之人,在那樣的時空,我們或許無法找到任何一本書來安慰與輔導約伯。然而,所謂「書目療法」它不一定是「書」,也可以運用任何可以療癒哀傷人的媒介,「上帝的顯現」並非平常,「上帝的隱藏」也必非必然,但可以肯定的是上帝的聲音、教訓與憐憫,療癒了受苦的約伯。

在苦難中,約伯的確誠實面對自己的情緒,而有了許多的抱怨微詞;及至最後始面對了自己的無知與無能。這些轉變,源於上帝的顯現下,約伯得以繼續憑藉信心、信仰來信靠耶和華 神;而人的情緒與無知,通常是難以避免,但是卻是在隱藏的上帝之憐憫下,我們得以懷抱信念而死。

「苦難」改變了人與神的關係。究竟這項關係是更緊密,還是疏離?答案是明確的:全在 神充分憐憫的基礎下,讓人有了轉念、悔改及信靠。


[1] 相關文章見Shulamit Ritblatt and Janet H. Ter Louw, “The Bible as Bibio-source for Poetry Therapy,” Journal of Poetry Therapy, no. 5 (1991): 95-103.

[2] 參見 陳倩兒。「《聖經》對基督徒之情緒療癒效用探析:以臺大學生為例」。碩士論文,國立台灣大學圖資所,2016。

[3] 相關論述參見 吳獻章。擱淺的日子:約伯記註釋。台北市:校園出版社,2011年。

[4] 陳書梅,「臺灣之圖書館書目療法服務發展現況探析:由「邁向健康幸福人生論壇」談起」,公共圖書館研究,6期 (2017年11月):3-3, 3-4;安可人生編者,「台大教授推薦繪本書目療法,釋放負面情緒豐富熟齡生活」,見https://ankemedia.com/2018/15038

[5] 同上註。

[6] 在 陳倩兒所著之「《聖經》對基督徒之情緒療癒效用探析:以臺大學生為例」碩士論文中,研究者將《約伯記》歸為「人物傳記及其故事」,而且僅有一名受訪者主動以《約伯記》作為受訪書目。

書目/詩歌療法(Biblio/Poetry Therapy)歷史與發展(下)

第二版

邱炯友

書目療法之歷史典範與內涵

探討「書目療法」的歷史淵源,當可發現它與昔日西方的精神病院有密切關聯。「書目療法」在早期被視作「道德治療」方法之一,並且在精神病院的輔助體系下被高度重視。所謂的「道德」(moral)治療對精神病患而言,它是一種凡是不使用到藥物或物理治療的方法皆可稱之,因此它可以涵括許多不同的方法和休閒活動,也就相當於現在習稱的職能與遊憩治療。[1]

文本類別歷史

究竟院中的患者該接觸閱讀哪些書籍?也常常有不同見解。通常在選擇書籍以供精神病患使用時,都需要特別留意一些情況,基於某些常見的認知(但不見得能做實證的理由)下,幻想式題材的作品常被認為必須避免提供,而患者以前所熟悉的任何相關知識內容之讀物,則又似乎被認定可提供,以引導和改善注意力的恍惚情況。見解的不一,就像有的醫生認為該使用小說來當作心靈與消遣讀物;但卻也有人對此深不以為然,反對者以小說類為批判對象,他們稱「小說」的情節更容易使人精神失常,故不適合精神病患,倒不如讀一些鼓舞人心的遊記、人物傳記、歷史故事等書籍來得有益處。[2]

另一個爭論點是《聖經》是否應該被納入精神病院圖書館讀物。19世紀初的Benjamin Rush (1746~1813)是一位美國醫生與醫學教育者,他就極力建議這類精神病院圖書館應該多提供旅遊書、哲學與宗教類之書籍給病患,同時他也喜歡採用小說來輔助治療,並視這類嶄新的職掌分類為「遊憩書目治療師」(recreational-bibliotherapist)之工作。[3] Benjamin Rush被視為史上第一位推薦《聖經》於書目療法應用的學者,深受英國基督教貴格會經營的約克退修會(York Retreat)之影響頗多,Rush他繼而提出《聖經》能用於書目療法的許多治療經驗,像是對於某些憂鬱而疑心自己得病的患者,便可藉由閱讀經文的方式得到某種程度的紓解,尤其在臨近夜晚時所出現的精神萎靡和沮喪情緒時更為有效。[4]

在19世紀的時空背景下,書籍本身價格就不菲,圖書館的館藏都是寶貴的資產,尤其在西方社會的宗教信仰環境中,精神病院供應《聖經》閱讀來幫助病患是相當常見的事,當然即使是作為一種消遣方式,僅僅閱讀的行為本身就是有益的,因此這些院內的圖書館角色份量相當吃重,館員職份是由助理醫師負責,而再由輕症病患來充當助理。此外,在當時病患入院診斷中常見所謂「宗教興奮」(religious excitement)症候,雖然這或許是不同基督教宗派立場所產生的歧見,而當時有極大部分的案例是針對新教教會以外的異端標籤,甚至一些信奉傳教士William Miller的「米勒主義」者或其他「基本教義派」或「非東正教」信仰的人也經常被貼上瘋子標籤而遭送精神病院,這些病院可能因此採取禁制閱讀《聖經》的措施,因為「這些患者的疾病[可能]導致他們不恰當地使用經文」。[5] 但是在另一方面,同被視為美國的書目療法先驅者之一的John Minson Galt II(1819-1862)則認為即使對於一些有宗教幻覺的患者,不給閱讀《聖經》也可能徒勞,因為他們早已熟記部分內容。Galt仍強調《聖經》是他的病人「最渴望和閱讀的書」,他認為對於患有憂鬱症的患者來說,每天閱讀安慰人心的《詩篇》和新約經文是必須的。[6] 他建議將這些經文中比較能安慰人的章節標記出來,並要求憂鬱症患者每天閱讀這些章節內容,會是相當有益處的。

J. M. Atwater與D. Smith曾於1982年針對一群基督徒心理學研究學會(Christian Association for Psychological Studies, CAPS)99名成員進行調查,試圖瞭解他們運用書目療法之方法,研究發現這類基督教團體的確會給予不同類別書單之建議,即使在那宗教相關自助書籍都偏少的時空環境裡,一些屬靈與信仰相關的書籍仍是最為這些實務從業者所青睞,但此研究並無展開後續的使用狀況追蹤調查。[7] 而1989年另外一位學者P. Giblin之研究更發現凡屬追求靈性等類似靈修性質書籍對受輔之個案來說,其重要性勝於一般書籍,而且許多治療師也將價值觀和具有深刻意義的問題與個案的心理動態狀況相結合。[8] 相對於治療師的角色,一些研究文獻也顯示基督徒受輔個案傾向於接受宗教主題鮮明的自助書,並且這些個案遠比一般非信徒更會信服於身兼教牧身份之心理諮商師的輔導。[9]

教牧諮商之自助書選目

耶穌對門徒說,「我是好牧人,我認識我的羊,我的羊也認識我,正如父認識我,我也認識父一樣,並且我為羊捨命。」(约翰福音10: 14-15)

身為基督教徒並身兼諮商輔導事工的教牧人員,他們在利用書目療法作為輔助工具時,通常根據哪些原則來為其所牧養的基督徒開立自助書書單?心理學家W. Brad Johnson 與William L. Johnson於1990年代後期便針對基督徒個案進行調查,從中瞭解教牧諮商人員使用自助書的實務作為。這兩位學者首先提出下列主要研究命題:[10] (1)教牧諮商人員引介自助書籍的頻率如何?(2)教牧諮商人員在實務事工中如何使用自助書籍?(3)教牧諮商人員選擇自助書籍之標準何在?(4)比較碩士和博士級教牧諮商人員於選書標準或實務利用上是否存在差異?(5)女性和男性教牧諮商人員於使用自助書籍方面有無區別?(6)教牧諮商人員最常推薦哪些自助書籍?

這次Johnson與Johnson同樣以CAPS成員為研究對象,但必須同時兼具「從業人員」身份。由於屬於基督教團體,因而他們大部分可被視為「教牧人員」或有「諮商輔導」身份,本文在此且稱他們為「教牧諮商人員」,經確認總計有784位成員具備博碩士學位資格的諮商輔導員,其中243位(佔31%)成為研究參與者。[11] 研究也發現77%的教牧諮商人員公開支持在協談過程中,應該陪同諮商個案進行禱告,即使偶爾從之亦可;此相當於31%的諮商個案中都伴隨禱告之情事。此外,研究亦發現教牧諮商人員很可能基於某些自助書具有作者信仰相稱之內容,而開立相關該自助書給予個案參考,但碩博士學歷的差異似乎也有不同的偏好,碩士學歷者比博士學歷者更支持採用基督教義內容之自助書,且無關諮商個案是否為基督徒或該書是否被其他同儕所推薦。[12]

此研究將自助書依品質與實用性做依歸分成14大類,並由研究參與者列舉一至三本書籍將其入類。茲詳述Johnson與Johnson的分類標準、項目與運作方式如下:[13]

1. 選書標準:

書籍能有良好的體驗結果、基督教內容或重點、作者的專業資歷、同儕之推薦、基督教作家、書籍之研究基礎、書籍的受歡迎程度等計7項。

2. 自助書分類:(可重複入類)

成癮和康復、焦慮、兒童發展和育兒、沮喪、家庭、悲傷與失落、人際交往技巧、婚姻、性別問題、個人調整與改善、人際關係、性慾、靈性、頂級經典等14類。

3. 主要運作方式:

與個案討論自助書內容、推薦課後自助書、閱讀後之指定功課、協同個案共讀等計4項。

由於基督教出版社通常具有一定規模且符合教義信仰之自助書出版,因此教牧諮商人員的選書來源也就與這些出版社較有密切關聯,此因素自然成為另一項研究上的干擾變項,可以被暫時擱置不探究但也可再做進一步觀察。在這些選書標準、分類與運作方式中,教牧諮商人員與個案的關係是非常特別的,這些專業人員在助人的理念上,如何思考用特別的心思而懷著又「都要聽他講道,又指望醫治他們的病」(路加福音6:17b)的初心,這種帶著「耶穌的印記」對信徒與非信徒的意義是什麼?想必是雖然有諮商輔導的原則技巧之規範存在,但卻也基於信仰之故,如同好牧人般多了些負擔、堅持與悲憫。

典範人物與關鍵作為

我們已知探索「書目療法」之當代發展,即可發現它與圖書館事業有相當深厚的歷史淵源,圖書館毫無疑問是書目療法發展的見證機構。而且過去源自精神病院患者的需求,也因時代的演進,醫學觀念與患者權益的改善下,「書目療法」應用於精神病院(乃至相對歧視用語「瘋人院」)之外的一般醫院身心診療之需求也日漸受到重視,這也使得「書目療法」的推廣,開始有了很好的契機。西元1800年代後期之美國,大多數精神病院患者人數因爲移民人口增加而加劇,這使得病院中推行的「書目療法」必須更仰賴更有制度與訓練基礎的院內圖書館館員來執行這種特殊服務,以提升監督效率。然而,真正的訓練擘劃且以計畫性的建置方向所形成的發展,則始見於1904年,位於馬薩諸塞州的麥克萊恩醫院(McLean’s Hospital in Waverly)圖書館長E. Kathleen Jones首將「書目療法」正式納為院方的標準執掌之一,開創了全美對患者進行書目療法之先例,而她也被視為第一位具備專業訓練資格可協助執行心理治療的館員,自此使得「書目療法」被接納成為圖書館事業之一環。[14]

基於書目療法與圖書館事業之歷史關係上,哪位學者專家足以成為歷史典範並能充分展現擘劃與積極創新之內涵?另一位被譽為「書目療法」先驅者的Arleen McCarty Hynes(生卒年1916-2006)事業始自圖書館,應該堪為此代表。Arleen在其人生歲月中,也是一名重視靈閱(lectio divina)活動且與「上帝創造性之同在」的天主教徒,及至60多歲她更成為一名虔誠的聖本篤會修女。[15] 西元1971年Arleen成為美國華盛頓特區的聖伊莉莎白醫院(St. Elizabeths Hospital)病患圖書室館員。[16] 任職期間Arleen以圖書館學知識並強調聚焦與對話的活動型態,來積極幫助和帶領到館患者舉行讀書會。此外又曾經在美國丹佛大學、華盛頓特區的天主教大學圖書館學研究所兼職開設「書目療法」課程;兩校的課程分別是僅1至2學分的大學部課程小型課程設計,以及3學分的研究生課程;而從1973年開始,更是為書目療法首創了學習與實習兼具的2年制教育訓練課程。[17]

Arleen有計畫地將「書目療法」轉變成一種真正可行的治療方式,而非僅只是停留在圖書資訊服務的功能上,她轉而更積極地想將書目療法構想與詩歌或創意寫作等似乎較具休閒意味的活動區分開來,因為這些活動雖然具有某些治療效益,相較於已較具規模的書目療法而言,它們仍較缺乏基礎理論、實踐架構以及針對特定人群的有目的之書目選擇和應用方法。Arleen的完整著作直至1986年她與女兒Mary Hynes-Berry共同出版了Bibliotherapy — The Interactive Process: A Handbook,奠定了書目療法實務與理論研究的另一里程碑。[18]

深入「書目療法」定義:Arleen觀點

Arleen既然在當代被譽為「書目療法」的先驅者,在其陸續再版專書Bibliotherapy — The Interactive Process乃至Biblio/Poetry Therapy– The Interactive Process版本中,替此名詞術語擴大定義為:「書目療法使用文本 (literature)在參與者和引導者之間產生治療互動。此種交互式書目療法(interactive bibliotherapy)由受訓練的引導者帶領討論,並幫助以臨床或發展性[書目療法]之參與者來整合對選定作品的感受和認知反應,這些作品可以是印刷文本、某種形式的視聽資料或參與者的創造性寫作」[19] 以上定義得知Arleen明確地強調「書目療法」它的互動特性以及它所產生的成果。易言之,在她的認知中,書目療法機制絕非單純的選目與策展功能,而且協助工具來自多元的選目,甚至可包括更仰賴心理諮商之寫作治療技巧,以達成心靈與情緒上的療癒;如果我們又將之置於圖書館場域來思考,以Arleen身份背景之故,想必她對於圖書館肩負書目療法服務的理想機制,亦應同樣適用於此觀點。

根據Arleen與同事Kenneth Gorelick服務於聖伊麗莎白醫院時的實務經驗,他們共同整理出了「書目療法」實施時,不可或缺的七個構成要件:[20]

1. 關於書目療法理論的教誨信息,應該包括臨床和發展模式之間的差異,以及有關心理健康的展望信息;

2. 以基本的人文治療觀為導向;

3. 關於群體動力學的知識和觀察;

4. 「個案-引導者」書目療法課程之實施經驗和執行專業工作的細節分享,例如與其他工作同仁合作,對書目療法的上級督導撰寫報告,並在個案記錄中輸入觀察資料;

5. 參與小組督導群,由多位學員在精神科醫生或心理學家的指導下,討論他們對此帶頭小組的相關反應;

6. 對每個參與合作的小組群進行專業監督;

7. 在由同伴學員所組成的發展性書目療法小組中分享經驗。

上述經驗是Arleen在醫院的服事經驗,毋寧說是圖書館書目療法的一種深刻實務應用,它不僅有著理論、信仰,也有步驟與方針。可是如此專業繁瑣的實施程序,對圖書館而言,絕非單純的圖資專業可以負擔和滿足,它必須結合更多外部資源,使書目療法在圖書館服務裡得以開展。但就許多圖書館的現實情境下,並非每個圖書館或館員可以勝任於此。既然「書目療法」基於讀者閱讀諮詢顧問的固有特色而發展於圖書館學項下,源自內外部之爭議難以避免,面對與改進則是唯一的正向態度。

專業術語之分歧

暫且不論”Bibliotherapy”之中文譯法為何?在台灣由於多位圖書館學者與從業館員的積極推動下,「書目療法」一詞已有相當普遍的認同。這項事實也印證了當代“Bibliotherapy”發展的特性,此詞偏好者有許多是來自圖書館學領域,因為從圖書館員傳統服務角色而言,提供館藏閱讀資料,也就是所謂的各類媒體形式的「書目資料」(bibliography)供使用並產生教化作用,本是圖書館服務的傳統應用觀念之一。

書目療法所使用的選目資料幾乎囊括了所有文學類光譜之範圍,從詩歌直到科幻小說等。心理學者Nicholas Mazza,他也是一位暨臨床教育顧問並且長久以來擔任了著名的Journal of Poetry Therapy期刊主編的觀點裡,他認為:「書目療法」雖然在許多研究文獻中受到長期關注,但主要仍是「被當作方法、治療技術和教育工具,而不是做為學科、理論框架或專業」;而「詩歌療法」已是一個國際性的跨領域學科,也具有包容性,它的相關文獻更是包括了一些長期以來與「書目療法」相關的文獻,例如:書目諮商(bibliocounseling)、治療閱讀(therapeutic reading)、書目鏈結(bibliolinking)、文學治療(literatherapy)、閱讀指導(guided reading)和閱讀療法(Reading Therapy)等術語。因此,Mazza從本質上指出,書目(閱讀)療法已經被納入在一個屬於更大範圍:「詩歌療法」下的一個領域;基於這樣的緣由,有時合稱為書目/詩歌療法(Biblio/Poetry Therapy)。[21] 以多音節新單字呈現“Bibliotherapy”似乎比不上”Poetry Therapy”來得清晰,雖然從圖書館學的角度「書目療法」一詞有著更為堅實的含義,特別是圖書館學對於「書目」(bibliography)向來有明確意涵,「書目」用字它可以更為廣泛地將各式各類的媒體與作品(紙本、電子與視聽資料,以及文學與非文學、一般與諸專業STM等等文獻資料)納入這個專有名詞底下,但是在現實環境的考量下,圖書館員的專業用語恐怕仍不敵其他眾多專業領域人士的既定認知。

「詩歌」一如「全國詩歌療法協會」(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Poetry Therapy; NAPT)的定義,便已說明了「書目」不敵「詩歌」為用語的現實,而此時,唯有眾人所信服的先驅者Arleen Hynes的調和以「書目/詩歌」來表達這一項值得跨領域合作的助人專業活動,毫無疑問地是堅持與妥協下的合宜名詞了。而從中文對應「bibliotherapy」譯詞,將之意譯成「閱讀療法」而非「書目療法」,則恐怕又是一場「非圖書館學」的謬誤,因為所謂的「閱讀」與「書目」用詞完全是兩種不動的描述或活動,姑且暫時撇下「療法」、「治療」、「療癒」等接續譯詞的分歧,惟稱「閱讀療法」雖然淺白,卻仍然沒有「書目療法」意義來的深刻且符合其歷史初衷。

儘管純粹的「詩歌療法」理論架構與可能較早形成的「書目療法」理論十分相似,即使有了後來發展的「書目/詩歌療法」的通用稱謂。這種複合式的通用名稱,不外乎在於試圖整合與解決學者立場的歧異,但也仍存在更複雜的雙套詞或雙音節的拗口。在「書目療法」、「詩歌療法」、「書目/詩歌療法」等三種稱謂的競合下,究竟何者為最大包容性?已是難解的歷史課題。最終與最理想的解決態度,可能就是基於各專業領域立場的互動與學習交流,各自使用自己習慣的專業術語,即使有些微不同的論述與運作焦點,但在理想與目標上始終合一。

書目療法與詩歌療法的合一

詩歌或創意寫作可以是休閒活動,但也可以深化其理論架構與應用性,進而擴展出「詩歌療法」亦當不令人意外。詩歌療法及其與書目療法的關係頗為微妙,從NAPT的觀點這兩者之異同在於:[22]

「書目療法」字面意思是書籍或文本(literature),用之於醫學之協助與服務;而「詩歌療法」則是一種特殊而強大的書目療法形式。詩歌療法在隱喻、意象、節奏和其他詩作的技巧都獨樹一幟。長久以來,圖書館員著眼於那些對精神患者有益的書籍而選擇並運用了它們的價值,因而採用了「書目療法」術語,這詞在選目上,早期特指一些具有傳達某些信息功能書籍之使用,例如,Karl Menninger的《人類心靈》(The Human Mind)以及精選的富有想像力的小說,其人物可以作為讀者的模範或警示。….雖然圖書館員保留了「書目療法」術語的使用,但它的服務並不包括計劃討論讀者對該文獻資料的個人反應,並且這種形式的「互動過程」或「互動對話」後來隨著 1960 年代團體治療的流行而演變。

但是Rhea Joyce Rubin認為因為存在下列三項事實差異,而使得「書目」或「詩歌」在療癒上得理論運用之間,兩者出現了實質上的差別:[23]

  1. 詩歌治療師於治療過程中僅使用詩歌,並無其他類別;
  2. 詩歌療法之發展主要是藉由詩人作品與心理治療師,並不經由圖書館學的協助;
  3. 詩歌療法強調詩歌創作以及詩作閱讀與討論。

從精神病患療癒的臨床經驗中,Rush亦曾指出患者在接近康復階段盡可能閱讀一些輕鬆與娛樂性的書籍,並且更需要「用眼睛」與「用耳朵」來看書與聽書,他認為在獲取知識時,眼、耳常無法同時併用在不同事物上,聽會比看更為理想;而大聲朗讀也不失為好方法,他因而建議書目治療師不只必須讀給患者聽,也必要讓患者來讀給他(她)聽。[24] 發展性的書目療法在這種「讀與聽」的互動效果中,並沒有明顯的實證研究案例,這似乎也映證了上述Rubin的分析,也就是「詩歌療法」的應用並非是圖書館館員所關切的目標。圖書館的自助式閱讀指導中,自然少見這種互動模式了。

詩歌療法理論與發展

約莫1960 年代,隨著團體心理治療的發展,心理治療師們發現了「詩歌療法」可以是一種可以融入專業輔導的有效輔助技巧,他們也積極探索各類相關的文學著作素材,尤其是詩歌具備的治療價值之潛力,因為這些素材可以幫助喚起個案患者更新他們的生活意義,甚至在操作技巧上,亦可藉由個案本身根據經歷與感受來寫下對他人寫的詩歌或原始素材的回應。[25] 追溯更早歷史軌跡則該歸功予1950 年代具詩人、藥劑師和律師身份的Eli Greifer,他先在克里德莫爾州立醫院(Creedmore State Hospital)以及坎伯蘭醫院(Cumberland Hospital)陸續創辦了詩歌療法小組,此舉也帶動了更多學者專家的參與,這種開拓精神最終在1969年促成了一個具備認證標準資格的詩歌療法協會(The Association for Poetry Therapy, APT)的成立。[26] 直至1980年,APT召開理監事大會進而討論改組成立全國性的機構,即為「全國詩歌療法協會」(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Poetry Therapy; NAPT)。美國NAPT網站開宗明義揭示了「詩歌療法」的定義:[27]

詩歌療法是在治療、教育、成長和社群建構能力(community-building capacities)中使用語言、符號和故事;它依賴於使用詩歌、故事、歌詞、意象和隱喻來促進個人成長、康復和更宏觀的自覺。而書目療法、敘事、日記寫作、隱喻、講故事和[宗教]儀式都屬於此詩歌療法之範疇。

NAPT雖是美國的專業組織協會,但一如其他成立於美國的「全國」性的組織一樣,它已是跨國與跨領域整合的國際組織。NAPT成員來自各種領域專家,其中不乏作家、社工人員、醫護人員、心理學家、教育人員、神職人員與圖書館員等,而服務範圍更是遍及監獄、心理支持互助團體、學校、醫院與長照機構。

詩歌之所以會牽動人們的情緒感受,這是不證自明的事實。在理論應用上,就不免想到《詩學》。像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在論著《詩學》(Poetics)中提到「悲劇以憐憫與恐懼來使這種情感得到淨化」。苦難事件不也是是產生「哀憐」與「恐懼」的事件?! 對於「悲劇」所下的定義,亞里斯多德這麼說:[28]

悲劇是模仿一個嚴肅而本身完整的行動,行動的範圍應相當廣泛;劇中使用的語言應依不同情節而加上愉悅的伴奏;其形式應是富於戲劇性的,而不是敘述性的;最後,藉由其劇情引起哀憐與恐懼之感,藉以達成此等情緒的「淨化」。

而且在他的另一作品《修辭學》(The Art of Rhetoric),也將演講分成三個主要元素:演講者、講題與聽眾,繼而指出成功演講的關鍵在於講者之特質、講題之論證、聽眾之情緒三項,換言之,一齣好的悲劇故事與演出,這些元素都不可或缺。[29] 這個形容就像交互影響的「書目療法」三要素:引導者(facilitator)、文學資料(literature)和個案(patient)本身,缺一不可。根據亞里士多德的觀點,好的悲劇更有六個元素,它們分別是情節、角色、對話、想法、舞台效果,以及音樂;前兩項為主要因素,而後相互映襯,形成整體張力。[30] 亞里斯多德相信在不同的樂調及節奏下,聆聽者自有不同的心情或態度,哀歌令人哀傷,或使人脆弱,但也有的使人溫和平靜,有的激情澎湃;因此,各種曲調和節奏,對於不同年齡,不同階層,不 同類型的人作用各不相同,應該區別對待。[31] 這些觀點自然印證了詩作結合歌頌樂曲,乃至運用其多協助技巧,而產生更大的心靈共鳴,都有利於書目/詩歌療法之運作。

屬靈信仰與詩歌靈閱

Arleen自己曾經明白地指出「書目/詩歌療法」扮演著邁進人們心靈之大道(an avenue into the spirit),她進而將詩歌與屬靈問題相結合,並以SPIRIT為開頭字母的詞來進一步詮釋這道理:[32]

S 靈性與靈修(Spirituality)

P 感知與悟性(Perception)

I 洞察力與領悟(Insight)

R 關係意義(Relevancy)

I 整合與融合(Integration)

T 完全與整體(Totality)

經由這個字詞的引導,就可藉著字母離合詩的方式,協助每個參與者在運用「書目/詩歌療法」,特別是以「詩歌」為題材時,用這字詞所形成的字義思維來造句或寫下自己的感受,利用較具結構的方法來釋放自己心靈的想像空間。為了瞭解Arleen的這種SPIRIT 意義內涵,稍作闡述如下:[33]

「書目/詩歌療法」是在平庸中以及在日常生活中,思考如何將「靈性與靈修」真諦散播給參與者,Arleen自認所謂的屬靈層次乃屬上帝經驗(God-experience)因為他們相信有某種高於人的權柄存在著,也因此必須重視這「靈性與靈修」。正如著名的心理學家馬斯洛(Abraham H. Maslow)與榮格(Carl Jung)都曾對宗教對心靈的影響做了深刻的描述,馬斯洛認為:「屬靈生活是人類本質精髓之一部分,它是一種約束作用的人性特質,沒有它就不構成完整的人性;屬靈生活是真實自我的片段,是一個人的身份、一個人的特殊性,以及完全人性的一部分。」[34] 榮格則說:「人在苦難中永遠不會因為自己的想法而得到幫助,而只能通過比他自己的智慧更大的智慧的啟示。 正是這一點使他擺脫了困境」,進而評論說:「一個有宗教思想的人會談論來自上帝的指導,而做為一位治療師,[對任何改過的人]他會使用『心靈已經覺醒到自發生活』(psyche has awakened to spontaneous life)這類用語來形容此。」[35]

「感知與悟性」意味著,活在在日常生活的小細節上,我們必須擴增對瑣事與崇高的事務之間關係的理解,也必須多一些對於追求足以滲透思想與行動的靈性感知的需求。「洞察力與領悟」是一種深入理解人、事、物與感覺的內部運作方式,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詩歌的朦朧意境也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將我們帶向新的可能性和新視野,若詩歌能吸引人,則這一首詩歌就已經啟動了參與者的洞察力了。「關係意義」讓我們明白事物的相關性,其中透過語言與文字皆是關鍵,詩歌透過了語言而產生意義,在所有的書目療法模式是如此,僅有詩歌模式何嘗不也是如此。在詩歌療法中,語文讓心靈甦醒,通過語言表達對文學的回應,可以開口歌頌,也可流轉於字裡行間。

此外,「整合與融合」的概念是指人應該成為一個經驗、個性特徵想法和反應都合一,人也應是一個裡外感知都是愉悅的整體;整合與融合的人知道自己必須調適,以及意識到自己必須懂得原諒並與人和好。最後的「完全與整體」是整個詩歌療法所產生的價值總和,在努力工作並暫時獲得令人滿意的自我或整合感之後,便有能量正確看待更多事情而進入這得以「完全」的情境,個人的靈性成長是通過對他人與事物的善意,以及富有同情心的行為,來整體衡量是否達到一種完全的關愛。

像Arleen這樣的書目療法推動者,將信仰上的「靈閱」與現代的書目療法兩相調和,即使因為她特有的宗教信仰與實踐的結合,成為她真正發揚書目療法的核心精神,不論是基於聖經或詩歌的靈修態度與否,Arleen都相信這些素材都是足以改變最脆弱心靈的人。「書目療法」是屬於任何宗教信仰皆可應用的方法,但Arleen的實踐精神,告訴了我們她個人的執著與付出的真正根源。書目療法三階段論中的「淨化」,對某些基督徒便是自認有罪的心靈被洗滌了,而在基督裡睡著的人以及活著靈魂同得到安慰;而在基督裡新造的人得到生命的更新。Arleen她一定是從書目療法裡得到生命的印證。

結論

許多致力於書目詩歌療法並想活出神形象的人,他們的事工確實部分取自一些特殊的屬靈資源,就像讀經、禱告、靈修等,豐富了自己的生命也照護了他人。然而,宗教性的屬靈經驗與信仰被正確使用,卻也有可能誤用,所以本著關懷與助人的心理諮商治療師或小至發展性書目療法的事工,都必須謙卑和謹慎。他們似乎有一項特殊義務,即是「在治療過程中,定意活出安慰、醫治、和好與智慧的上帝形象」,這是必經之路亦無捷徑,毫無職業的自卑也毫無菁英主義的色彩。[36]


[1] 對於精神病的治療常劃分成兩大類,物理(Physical)與所謂的道德(moral)治療,至於為何用「道德」一詞,則又是歷史與哲學上的定義問題所衍生。此外,物理治療與職能(occupational)治療之區別則主要在於前者較重視如何治療疾病本身;後者則更看重該如何將疾病或患者與日常生活互相協調。

[2] Philip J. Weimerskirch, “Benjamin Rush and John Minson Galt, II: Pioneers of Bibliotherapy in America,” Bulletin of the Medical Library Association 53, no. 4 (October 1965): 512.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198327/pdf/mlab00181-0020.pdf.

[3] Ibid., 511.

[4]Ibid., 513.

[5]Len Levin, “Bibliotherapy: Tracing the Roots of a Moral Therapy Move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from the Early Nineteenth Century to the Present,” Journal of the Medical Library Association 101, no. 2 (April 2013): 90. doi:10.3163/1536-5050.101.2.003

[6]John Minson Galt, The Treatment of Insanity (New York, NY: Harper & Brothers, 1846), 566, cited in Len Levin, “Bibliotherapy: Tracing the Roots of a Moral Therapy Move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 from the Early Nineteenth Century to the Present,” Journal of the Medical Library Association 101, no. 2 (April 2013): 90. doi:10.3163/1536-5050.101.2.003. 以及Philip J. Weimerskirch, “Benjamin Rush and John Minson Galt, II: Pioneers of Bibliotherapy in America,” Bulletin of the Medical Library Association 53, no. 4 (October 1965): 522.

[7]J. M. Atwater and D. Smith, “Christian Therapists’ Utilization of Bibliotherapeutic Resources,” Journal of Psychology and Theology 10 (1982): 230-235, cited in Brad Johnson and William L. Johnson, “Self-help Books Used by Religious Practitioners,” Journal of Counselling & Development 76 (Fall 1998):460.

[8]P. Giblin, “Use of Reading Assignments in Clinical Practice,” American Journal of Family Therapy 17 (1989): 226, cited in Brad Johnson and William L. Johnson, “Self-help Books Used by Religious Practitioners,” Journal of Counselling & Development 76 (Fall 1998):460.

[9]W. Brad Johnson and William L. Johnson, “Self-help Books Used by Religious Practitioners,” Journal of Counselling & Development 76 (Fall 1998): 460.

[10]Ibid.

[11]該243位研究參與者中,有44%服務於個體從業者,另29%主要來自基督徒教諮商診所,其餘則分別來自教會、學術機構、精神科醫院等。

[12]W. Brad Johnson and William L. Johnson, “Self-help Books Used by Religious Practitioners,” 461, 464. 

[13]Ibid., 462-463.

[14]Rhea Joyce Rubin, Using Bibliotherapy: A Guide to Theory and Practice (Phoenix, AZ: Oryx Press, 1978), 14.

[15]在一篇悼念Arleen Hynes去世的紀念文中,Arleen的ㄧ生受讚喩為「像上帝詩歌般的生活,她自己就像一首詩,是上帝最喜悅的詩作」。而「就像一首好詩一樣,沉思Arleen的故事揭示了上帝創造性的同在,活躍於Arleen的生活解釋了她生活過程中。Arleen的生活故事、讀者和另一個存在之間的互動關係,呼應了書目療法的模式,在這種模式中,詩歌、參與者和引導者以一種動態的方式互動。它正代表一種閱讀方式的轉變,顯示她早年的文本處理方式已深深植根於靈閱的心靈實踐裡。」資料見Elizabeth McCloskey, “Arleen Hynes: Living as God’s Poetry,” in Arleen McCarty Hynes and Mary Hynes-Berry, Biblio/Poetry Therapy — The Interactive Process: A Handbook, 3rd ed. (North Star Press: Saint Cloud, Minnesota, 2012): 204.

[16] St. Elzabeth醫院成立於1855年是全美第一所公立的精神病醫院,並以美國著名的心理醫學專家Dorothea Lynde Dix為信仰圭臬,1978年Arleen曾獲得Dorothea Dix Award.

[17] Rhea Joyce Rubin, Using Bibliotherapy: A Guide to Theory and Practice, 108.

[18] 此1986年首版由Westview出版社發行,此版復於2018年轉由Routledge重印,仍稱第一版;但1994年此書將Bibliotherapy更名為Biblio/Poetry Therapy,先後共再版兩次,由North Star Press出版分別為二版(1994)、三版(2012)。

[19] Arleen McCarty Hynes and Mary Hynes-Berry, Biblio/Poetry Therapy — The Interactive Process: A Handbook, 3rd ed. (North Star Press: Saint Cloud, Minnesota, 2012), 10.

[20] Ibid., xxv-xxvi.

[21] Nicholas Mazza, Poetry Therapy: Theory and Practice, 3rd ed. (New York: Routledge, 2022), 10.

[22] 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Poetry Therapy, “History of NAPT,” https://poetrytherapy.org/History.

[23] Rhea Joyce Rubin, Using Bibliotherapy: A Guide to Theory and Practice, 75.

[24]Philip J. Weimerskirch, “Benjamin Rush and John Minson Galt, II: Pioneers of Bibliotherapy in America,” Bulletin of the Medical Library Association 53, no. 4 (October 1965): 514. 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198327/pdf/mlab00181-0020.pdf.

[25] 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Poetry Therapy, “History of NAPT,” https://poetrytherapy.org/History.

[26] Ibid.

[27] Ibid.

[28]陳中梅譯注,Aristotle《詩學》,(台北:商務,2001),226。 被引自鄧光志,「從亞里斯多德《詩學》論「淨化」概念」。東海大學碩士論文,2011年,2頁。http://thuir.thu.edu.tw/retrieve/13279/099THU00259016-001.pdf

[29] 于千,「亞里士多德(二):悲劇有淨化作用?詩有教育作用?」香港01,2020年10月22日。https://www.hk01.com/sns/article/465740

[30] 同上註。

[31] 柏拉圖,《柏拉圖全集》第 3 卷。王曉朝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頁286, 289。 被引自鄧光志,「從亞里斯多德《詩學》論「淨化」概念」(碩士論文,東海大學,2011),27-28。http://thuir.thu.edu.tw/retrieve/13279/099THU00259016-001.pdf.

[32] Arleen McCarty Hynes, “Poetry: An Avenue into the Spirit,” in Arleen McCarty Hynes and Mary Hynes-Berry, Biblio/Poetry Therapy — The Interactive Process: A Handbook, 3rd ed. (Saint Cloud, Minnesota: North Star Press, 2012), 205-206.

[33] Arleen McCarty Hynes, “Poetry: An Avenue into the Spirit,” in Arleen McCarty Hynes and Mary Hynes-Berry, Biblio/Poetry Therapy — The Interactive Process: A Handbook, 3rd ed.(Saint Cloud, Minnesota: North Star Press, 2012), 206-213.

[34] Hung-Min Chiang and Abraham. H. Maslow, eds., The Healthy Personality: Readings, (New York: Van Nostrand Reinhold, 1969), 471, quoted in Arleen McCarty Hynes, “Poetry: An Avenue into the Spirit,” in Arleen McCarty Hynes and Mary Hynes-Berry, Biblio/Poetry Therapy — The Interactive Process: A Handbook,3rd ed.(Saint Cloud, Minnesota: North Star Press, 2012), 207.

[35] Carl Jung, Modem Man in Search of a Soul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and Co., 1933 ), np, quoted in Arleen McCarty Hynes, “Poetry: An Avenue into the Spirit,” in Arleen McCarty Hynes and Mary Hynes-Berry, Biblio/Poetry Therapy — The Interactive Process: A Handbook, 3rd ed. (Saint Cloud, Minnesota: North Star Press, 2012), 207.

[36]Stanton Jones and Richard Butman, 當代心理治療,周文章譯(台北市:中華福音神學院,2004),481。

書目療法的助人技巧(下)

圖書館書目療法應用:助人歷程與技巧

「助人」(Helping)係廣泛普遍用語,因為「助人者」(Helper)提供協助,可以是各樣身份角色,亦較不涉專業證照資格(如:諮商、心理治療)。在這類名詞的使用上必須相當謹慎,即使「諮商」(counseling)一詞較常指稱服務對象是在適應上有問題但仍屬「健康」的個體;「心理治療」(psychotherapy)卻指那些有較嚴重身心病症或未解決衝突的個體。這些詞彙的差異並非有著影響成效的實質意義,反倒是「這些字詞及差異性反應的可能是地盤勢力之爭,而不是能力的差異」。[1]

接受協助的人即是「個案」(client)。「助人」可被定義為:助人者幫助個案,兩者共同合作,以個案為對象,探索其情感、使獲得洞察並從而在生活中反思與改變。由於「個案」本身是「他們自己的專家」,所以「助人歷程」並非在於希望「助人者」可以幫助解決問題,乃是期待具有改變主體性的「個案」,能與「助人者」一起合作尋求困惑問題的解決之道。我是誰?我要去哪裡?我要從我的生命中得到什麼?這些問題莫不引領個案深思問題核心。書目療法是否也能幫助讀者處理這類存在議題至何種程度?又該怎麼做?怎麼處理?

圖書館之書目療法常藉助主題式閱讀來協助個案淨化心靈、走出陰霾,此操作模式就必須留意過度主觀之主題選目所造成的偏誤。事實上,「臨床」與「發展性」書目療法的份際仍有其曖昧之處。理論上,個案尋求協助的動機通常有兩種必備情境:(1)面臨困難抉擇且感到痛苦時,以及(2)眼前痛苦大於尋求協助的痛苦時。[2] 因此,即便是對於「健康」個體的諮商,都仍屬於非發展性書目療法之服務事項。這種衝突並不突兀,但是卻凸顯了尊重專業領域並繼而虛心學習與擴展領域視野的重要性。

圖書館所提供的書目療法通常是一種自助式的閱讀行為。它的優點在於避免了個案/讀者對於尋求專人心理諮商時的尷尬和不安,例如,擔心曝光而被貼心理疾病標籤。因此,應用書目療法時,其助人目標應當鎖定在幫助個案探索及選擇他們的自我價值,必須將適當的讀物媒介給適當的讀者,這便是書目療法實施策略上必須謹守的界線。然而,在讀者身心仍稱「健康」之狀況下,如何在自助式的閱讀行為中,獲得實質的效益?由於助人者除了必須仍自我覺察,瞭解自己的內在狀況以便區別與反應個案之外,也需要具備適當的溝通與助人技巧,傳達同理、協助個案洞察事件原委,這些都屬相當積極性的做法。換言之,圖書館所提供的純粹「發展性」的書目療法,就可能難以做到關懷、探索、同理、洞察、建議等助人的各種催化技巧,而達到更為進階有實質效益的服務。

所謂「催化」(facilitating)是懂得運用好的態度與方法來幫助個案,而非單單憑恃技巧。催化條件是助人歷程所反映一種表現。與催化條件有關的概念,比如:同理、慈悲、無條件的積極尊重個案,不做主觀批評等等,而能真誠且真實的活在當下,助人者與個案共同合作。如果圖書館閱讀推廣服務僅及於強調讀者與書籍的適配性,而並不重視「諮商參與者對彼此的感受和態度,以及表達方式的一種治療關係」[3],則館內的書目療法推廣,便是始終與助人歷程技巧保持了相當大的距離。

在圖書館場域中,發展性的書目療法雖然有絕對意義與價值,但有了相當大的功能限制,很難表現出這項催化功能。因此其建置就更必須講求一套成熟的標準運作模式,避免進退失據而使管理失靈。除此外,甚至更有義務制定書目療法的倫理守則,負責任地指出何者為書目療法之必要手段與原則,以保護讀者與指引館員的實施品質及責任份際。如此方能積極地關心與宣導心理健康的相關訊息和書目,在合宜的份際之間來推廣服務,但又不致流於消極的「發展性」書目療法應用。

助人者的自我覺察(self-awareness),即是瞭解本身的問題與狀況,不僅對自我認識與自我洞察,還有想助人的動機等,都應該掌握並覺察可能存在的偏見。這種自我覺察在本質是正向的,而且即使在倫理實務上也是必要的。[4] 因此,圖書館內所使用的書目療法即便不屬於臨床性質,但是要成為發展性的書目療法館員,仍應該有予以若干職前訓練,特別針對下列可能的自我覺察項目:(1)挑選書目療法之書目的動機與背景為何?(2)若過程中必須採介入協助,則該專責館員的個別自我覺察為何?

圖書館員相信書目療法是一項獨立的專業,而「聖經書目療法」(BBT)卻是協力的,因為後者必須保有神學的專業。然而圖書館場域,若可以保有「聖經書目療法」的應用,則它應該在助人技巧的「行動」第三階段中,才顯現出「臨床」與「發展性」書目療法的分野,也就是不必再繼續第三階段所為,不需要追蹤讀者後續改變與評估事項。「聖經書目療法」的「認同」與「淨化」前兩階段,即相當於助人三階段的個案自我「探索」階段:鼓勵表達和體驗感覺。易言之,它們的差別在於BBT是以他人(上帝)故事、教訓,而省去部分個案自己的敘事分析。BBT書目閱讀的功能(例如:從聖經教導與案例中學會解決問題),但是否足以替代(或有助於)助人三階段的「探索」?

回到書目療法的本質應用上,「探索」階段的助人技巧將成為書目療法「認同、淨化」前兩階段的一種工具手段。此時,運作BBT之專業助人者便自然可以擔負起閱讀指導的輔助功能,況且助人技巧所具備的各個階段常反覆來回應用與個案輔導中,若此,則「聖經書目療法」的神學性教導與催化者角色,自當適時出現,以補自助閱讀可能的不足處,並發揮書目療法在特定題材與場域之應用可行性。

聖經書目療法:智慧與復原力

書目療法常以事先進行選題規劃及書目編整,來協助讀者瞭解書中故事人物與事件的啟示等為目的。而在諮商助人的技巧上,則是協助個案確認所涉事件的影響,例如:感覺(失望、受挫、難過、焦慮等)、想法(回憶、盤算新舊做法等)、行為(逃避、依賴、譴責等)與經驗(受羞辱、被懷疑、被責罰等)之個別或組合的心理材料,進而鼓勵個案討論和確認事件的關係因素等。但是,書目療法若能與心理諮商的助人歷程技巧相結合,也就是再透過助人者串連該書籍選目與讀者(個案)之間,將讀者(個案)對於書中他人遭遇與自身遭遇之共同主題的領悟,進一步催化其感受、反應和經驗。則這類事先規劃綜整的書目療法選題書目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取代了個案所隱藏的心理敘事,也就形成了助人技巧中探索情緒與問題的重要線索與依據。

        在眾多情緒現象的描述中,涉及到環境面及個人個性成熟度問題,Gerard Egan認為有所謂「社會情緒智能」(social-emotional intelligence),它是直接或間接影響個案成熟度的重要因素,因為擁有了這種社會情緒智能的成熟個體,就能做好自我瞭解、自我控制及自我管理,同時也自然善於處理人際關係的同理心和溝通;以及願意與更寬廣的世界連結。[5]

智慧

對於「社會情緒智能」一詞,Egan進一步假設它能引導人尋求較美好的人生,則其中的「智慧」(wisdom)必然是它的另一個重要面向,原因在於這樣的「智慧」可以引領進入卓越生活。[6] 「智慧」向來是許多人樂意分享與解釋的名詞,「智慧」的特質依據Robert Sternberg之見解可能包含了許多特質,像是:自覺與成熟度、生命責任與目標知識、文化制約的理解、對人際互動的洞察力、洞察情境的能力並理解事務背後意義、洞察各種因素之間關係的能力,以及對生活信仰面向的理解能力等等特質。[7]

        以上種種智慧的特質多多少少涉獵了心靈層次,而且明白展現了宗教信仰的積極力量。智慧是一種展現於心智上的優秀技能,也是一種現實與理想之間的橋樑。然而,《聖經》中的智慧,更是必須連結於 神,因為經上說「惟獨從上頭來的智慧,先是清潔,後是和平,溫良柔順,滿有憐憫,多結善果,沒有偏見,沒有假冒」(雅各書3:17)。且從心理諮商的角度而言,經文不斷提醒人們保持心靈的純正,有正確的人際關係必不致引起紛爭,要致力和睦關係,並有耐性來尊重他人感受,多用同理心來理解有困擾的人事,而樂於協助與饒恕,誠實面對自己,不偏袒也不徇私,如此將可使需要的人獲得協助而恢復健康。

復原力

哀傷受挫的人其實最渴望的仍是期待改變這些不堪,他們即使在絕望下實際仍期待獲得復原力(resilience),只是不曉得該從何處得著這幫助。復原力通常被定義為人類在遭逢人生重大苦難與創傷而內心感到悲苦哀傷之壓力下,依然可以克服困境且成具的一種生活調適能力。有學者也將這些復原力再細分成兩類:結果復原力(outcome resilience)與過程復原力(process resilience);前者意謂著有能力回到先前未遭遇困境時的狀況,後者則代表可以處理「正常」生活部分時的種種持續努力。[8]

就「聖經書目療法」(BBT)在「復原力」的應用而言,無疑地是指個案勝過了自身的處境。換言之,BBT的過程復原力乃是持續在信仰上的信靠。因為勝了這世界的唯有信心,「因為凡從 神生的,就勝過世界;使我們勝了世界的,就是我們的信心」(約翰一書5:4)。然而,聽似容易,做卻又談何容易?信主的人有很大的誘惑與挑戰,特別是信靠看不見的 神,又飽受世人奚落。

哀傷的人若相信「信就是所望之事的實底,是未見知識的確據」(希伯來書11:1),如此,同樣也就會牢記「原來我們不是顧念所見的,乃是顧念所不見的;因為所見的是暫時的,所不見是永遠的」(哥林多後書4:18),而受到安慰。人要在基督裡誇勝,必定要有十足的信心。耶穌說:「在世上,你們有苦難;但你們可以放心,我已經勝了世界」(約翰福音16:33b),哀傷的個案如果能如同經文大聲宣告這樣的信心,則他/她就已經是充滿了復原力了。 BBT之所以不同於一般的書目療法,便在於BBT更容易引領人在逆境中,藉著信心與恩典,也就是福音,來拯救失喪的靈魂,好讓靈魂不死。助人者該協助每一位個案來發現自己所存在的復原力,即使這個案尚不信主,但運用BBT的助人者,他/她是更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靈魂該勝過處境,而恩典高於意志。唯有這樣的情操,在陪同與等待中,讓哀傷的個案回到原來所屬的平安裡。


[1]Clara E. Hill,助人技巧:探索、洞察與行動的催化,五版,林美珠與田秀蘭譯(台北市:學富文化,2021),5。

[2]A. E. Gross and P. A. McMullen, “Models of the help-seeking process,” in Depaulo B., Nadler A. and Fisher J. D. eds., New Directions in Helping, Vol. 2 (New York: Academic Press, 1983): 45-70, quoted in Clara E. Hill,助人技巧:探索、洞察與行動的催化,五版,林美珠與田秀蘭譯(台北市:學富文化,2021),11。

[3]Clara E. Hill,助人技巧:探索、洞察與行動的催化,五版,林美珠與田秀蘭譯(台北市:學富文化,2021),37。

[4]同上註,54。

[5]Gerard Egan,助人歷程與技巧,二版,鍾瑞麗譯(台北市:新加坡商聖智學習,2012),13-15。

[6] 同上註,16。

[7]R. J. Sternberg, “Wisdom and Its Relations to Intelligence and Creativity,”in R. J. Sternberg (Ed.), Wisdom: Its Nature, Origins, and Development (New York: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0): 142-159, quoted in Gerard Egan,助人歷程與技巧,二版,鍾瑞麗譯(台北市:新加坡商聖智學習,2012),16-17。

[8]M. Holaday and R. W. McPhearson, “Resilience and Severe Burns,” Journal of Counseling and Development 75, 345-356, quoted in Gerard Egan,助人歷程與技巧,二版,鍾瑞麗譯(台北市:新加坡商聖智學習,2012),160。

心靈相契:聖經書目療法與講道講章

邱炯友


前言

由於「聖經書目療法」在閱讀、分享與指導之實施過程中,藉著聖經或選介的相關讀物來幫助心靈受傷的讀者,因此在經過認同、淨化、領悟三階段的心理歷程時,不免因為題材的特殊性,而透露許多「神學」意涵與教導,以便協助讀者適切地瞭解閱讀內容,並適時地傳達關懷與支持。換言之,「聖經書目療法」可能較一般的書目療法更需要借助額外的指導協助,不論是編輯教材、讀書會,以及專人閱讀指導等等皆是有意義性的附屬活動。如此一來,便也有可能產生另外一種情境:當「聖經書目療法」活動涉及這些額外的協助,因而更易產生某種「教導」功能,這時就增添了許多類似牧者「講道」的特質。

神學性的講道

「聖經書目療法」內容是否必須具備「神學性」,總是以神為基礎?這是極為核心的提問與思辨過程:若不以神學性為基礎,則以《聖經》作為書目,又有何意義?但若一但過於強調其「神學性」則又與「講道」(preaching)何異?則還需要「聖經書目療法」?企圖解決以上這些疑問,研究者或使用者必須:

  1. 能分辨「聖經書目療法」與講道的異同,並且強化「聖經書目療法」的內涵與操作模式;或者
  2. 能將「聖經書目療法」細分形式等級類別,使其分別具備不同屬性的閱讀書目或教材(例如:針對信徒的神學內容、非信徒與一般性的閱讀素材等兩類別)。

「聖經書目療法」與「講道」都注重後續的生活應用性,畢竟讀者對於閱讀所產生的「領悟」必須實踐在生活應用與態度上才是有效的療癒,而兩者差異乃是在手段與目的性之互為運用,並且因著不同閱聽者而顯差異。事實上,「聖經書目療法」當然不能等同於「講道」。教會牧者對於「講道」主題之選擇都充分呈現了主題式的中心思想,也常常配合特定節期意義,適時以天時地利人和的議題來準備講章。然而,「聖經書目療法」,一如前言所述,因它的題材特殊性常必須再仰賴更明確的輔助教導,才有助於讓讀者深切領悟並改變行為反應,因此將此特性連結到「講道」所必備的講章時,我們就必須再度思考「聖經書目療法」與「講道」(或講道之講章)之間的差異問題。

講章應該出自聖經的經文

論及教牧神職人員所做之「講道」,鍾馬田(David Martyn)認為「講章應該出自聖經的經文」,並且應該視場合選擇講題出處,正式的「講道訊息必須直接源自聖經,而不是出自人工的架構」,如此才可確保講道的正確性;至於非直接取自聖經的課程教導訊息,則可以讓聽眾自己閱讀與學習,再予進行小組討論。[1] 此外,鍾馬田也強調講道之講章內容必須持守並維護「聖靈的自由」,應該禱告並尋求聖靈的引導。[2] 「講道」不見得總是一定要以系列的方式呈現,仍由聖靈來帶領所該傳講的信息。因此,BBT的教材準備與「講道與講章」各有異同之處,BBT可以有更大彈性來選擇主題,BBT的對象是各樣的讀者受眾,雖然或許有著「引人遇見神」的期待,但也不應將此期待奉為圭臬,而無視時機與對象差異;更何況BBT的書目選擇與教材編撰乃是事先預備的,即使有聖靈的感動,但仍不應置其於「講道」的基礎與規格之上。

周聯華牧師:「講道的開始,進行中和終結,都應該是在祈禱中,這是講道的『開步走』…」[3]。BBT的指導協助者是否也應該如此?在進行輔助教導中,帶領禱告?

講道的「中心思想」並非是書目療法之充要條件

「充分且必要」(Sufficiency & Necessity)的意義:如圖一所示,就A而言,能擁有紫色區雖是「足夠」(也不錯,因為又多了B的部分加入),但不是非得「必要」;事實上,A必須要在紫色區有A存在的部分才可以完整、沒有缺陷,因為成為紫色區並非是A變「足夠」的條件。對此,且將A 比擬作「聖經書目療法」;B則為牧者的講道與講章。這就說明了兩者間之微妙關係了。

「講道必須始終是神學性的」,但BBT也不是專門用來處在「屬靈」的問題,若閱聽人並非基督徒,他們與上帝缺乏正確的關係,則仍難以解決「問題」。。

BBT與講道:共同的理想在於 —  領悟、(悔改)、應用;也就是信息中有福音、救恩、教導與實踐。BBT與講道也都涵蓋了這些信息於其中,但兩者都無法必定會達成理想目標:使受眾 領悟、(悔改)、應用。「講道」之講章內容是解釋聖經的信息與意思,例如:神的應許與拯救;但BBT不絕對在有效地「傳達上帝的話」,但仍在藉由「上帝的話」(道)來影響一直在等待 祂 的人。若將目的與意義兩相結合,則BBT與講道(或講章)兩者勢必是殊途同歸。

— — —

[1] 鍾馬田以聖經與教會系統性的教條(例如:要理問答)兩者為例,說明講道取材的差異。見鍾馬田(David Martyn Lloyd-Jones),講道與講道的人,夏蔚譯(South Pasadena, CA: 美國麥種傳道會,2015),212-213。

[2] 鍾馬田(David Martyn Lloyd-Jones),講道與講道的人,夏蔚譯(South Pasadena, CA: 美國麥種傳道會,2015),214。

[3] 周聯華。新編講道法,新北市:台灣基督教文藝,2013。308。

圖一 A與B交集下的充要條件

書目療法的助人技巧 (上)

  • 邱炯友

前言

處於圖書館資訊服務架構下的「書目療法」應用,通常都被設限在發展性(而非臨床性)的規模範疇,其主要原因不外乎假定了圖書館員不具備專業的心理諮商輔導資格;而這也就是圖書資訊學研究與教學環境中常遭遇到的困境之一,因為若嘗試要求大學圖資學系能聘有具備心理諮商資格之師資將顯得極不切實際,這除了考量教研人才之可遇不可求之外,更因為圖資學課程多元,在科技應用與跨科際整合課程的增加情形下,使得系所課程規劃與學位畢業學分數的配當更形窘迫。然而,既有的圖資學課程中,往往為了強化某專業學科的應用性,在取得系所課程發展的一致認同後,開設非本科傳統專業的特定課程,例如:著作權與授權、數位學習等,更遑論眾多的資訊科技相關課程了。換言之,「書目療法」課程在眾多圖資學相關系所裡未被列為必要課程,但並非表示其重要性不足,而可能是受限於師資以及若干觀念,譬如:學科相關性與細分議題之延展性等思維。如果將傳統課程中的「閱讀研究」、「讀者服務」(含「圖書館推廣服務與行銷」、「參考資訊與服務」等)視為課程大架構,則「書目療法」便是細分下的特定子議題。

不論是圖書資訊學若涵蓋了「書目療法」專業領域;或者圖書資訊學相關系所開設了「書目療法」專業課程,在意義上有不同程度的差異。前者已形成學門共識有利於全面深化研究與教學,後者端賴各個相關系所現況和需求來活化所屬系所特色;但是兩者依然存在共同的問題,那便是回到根本的爭議:發展性書目療法 vs. 臨床性書目療法。當實務界的圖書館與學術界的圖資學都將「書目療法」限縮在發展性的範疇內,其目的不僅是一種追求安全穩定的自我約束關係,但同時也可能產生一種另類困局,反將學門的實務應用與學術發展降低至淺層而無法進階深耕的僵局之中。在此僵局下,「書目療法」可能流於參考服務架構下的書目整理與推介,或是像圖書資訊策展般、或「讀書會」協辦的角色功能,相較於圖資學門的IT與新科技、新興議題延展性,這種設限傾向雖然滿足了某種現實因素,卻無疑宣告了「書目療法」在圖資學門的有限應用,無助於此學科的擴展與服務。

基於以上的論點,嘗試將「書目療法」訓練再積極地往前推展,使其在許多「助人的技巧」上有更大的裝備,將是「書目療法」在圖資領域應用上可以深究思考的問題。不論在學院課程下的學習,或圖書館場域中的應用,若我們對於「書目療法」可以有更精進的認識和學習,即使不必要具備諮商輔導證照,但是在相關技巧與知識的學習瞭解下,習得多些相關的「助人技巧」,不僅助人也助己,也無疑更有助於專業的周延,以及提升服務品質,贏得更多的尊重。

以助人技巧銜續書目療法

如果圖書館書目療法在閱讀服務之提供上,仍必須有目標性,就像圖書館資訊服務一樣,總要訂立目標甚至是KPI的達成率,以便評估檢討業務成效時;則同樣將「聖經書目療法」(BBT)應用加以檢視它的實質意義,以備理論架構與實務步驟之建立,就更有其必要性了。在助人關係上,我們常將生活遭逢困境並主動尋求協助的人稱作「個案」或「案主」,然而在圖書館場域裡,或許仍將此稱謂喚作「讀者」或「參與式讀者」(participatory patron)。這樣的讀者並非屬於行為不當而干擾館務正常運作的「問題讀者」(problem patron)。[1] 在此「參與式讀者」可以泛指遇到個人生活危機與困擾而感到挫折、哀傷與懷疑,因而尋求閱讀協助的讀者。書目療法與BBT在理論基礎上一致,但在手段應用與目的上,仍有不同。故實施BBT仍然應先釐清問題:

(1)圖書館或閱讀指導者已充分備妥相關書目療法書目給讀者,何種情境可將一般的書目療法轉至BBT服務;

(2)何種圖書館與館員角色才需要掌握讀者的閱讀狀況,並設定界線而適時提供轉介服務;

(3)提供書目療法乃至BBT的主要歷程與目標為何?

在圖書館事業的發展上,近年來許多先進國家已有愈來愈多的公共圖書館提供社工人員(social workers)從事心理健康諮詢與轉介服務,圖書館已不僅僅是社會體系的一環,更是社會教育與社會福利工作的重要資源站也已日漸成熟。[2]因此,圖書館書目療法的服務價值也就顯而易見。此外,回歸書目療法之本質,不論是負責書目療法或者是BBT的館員(或志工)都應該被視為諮商助人的「支持團體」之成員,藉由這樣的期許來形塑一個更為友善關懷的圖書館環境。然而,在「助人歷程與技巧」的教導上,都在在提醒:助人的目的並非幫個案解決問題,而是在切實幫助遭逢困擾的個案能更為有效地管理問題,甚至是超越這些問題的困境,進而把握新的人生契機。[3] 很顯然地,BBT不論在理論與實務上更是如此。

圖一所示,我們所知書目療法之歷程常被分成三個標準進程:Identification (認同、支持) 、Catharsis (情感宣洩、精神淨化) 與 Insight (領悟)。若再參照Clara Hill統整出的諮商助人技巧:探索(exploration)、洞察(insight)、行動(action)等三階段模式,從兩者間各自互動進程就可辨析出可合作的進階關係。發展性的書目療法是藉著解題書目與著作本身來協助讀者(或閱聽人)來抒解情緒的壓力和找回「失落」,其中是否涉及圖書館員的「指導」又或「如何指導」,總有一定的界線在於指出「發展性」與「臨床性」的差異。

圖ㄧ 書目療法與助人技巧之三進程

由於書目療法先期已透過閱讀來認同情境(例如:故事中的主角、處境、結局等),因此,讀者所得到的淨化與領悟作用皆是借鏡於他人的經驗與成長,而轉化成讀者自己的應用與改變;然而,諮商的助人技巧則為由助人者協助個案共同探索個案自身所遭遇的難題。嘗試將書目療法銜接助人技巧所呈現的三階段整合模式(見圖二),就可瞭解圖書館員若具備適當的「助人技巧」知識與訓練,將足以更進階幫助讀者在閱讀之後的參與式討論和輔導,這種參與式討論是由學科(專業)館員與讀者(前稱「參與式讀者」)共同組成的進階閱讀活動,也就是結合了書目療法與助人技巧的訓練,在已受相關基礎訓練的專業館員協助下,讓讀者(此即轉為所謂「個案」)自願參與進階討論,並在聲明不涉專業心理諮商與心理治療的情境下,進行圖書館書目療法服務,在本質上仍謹守非臨床性的界線,卻又比所謂的「發展性書目療法」有更實質的服務效益。

圖二 書目療法銜續助人技巧階段

圖書館館員可以是一名稱職的助人者(helper),特別是假以時日並輔以特別的專門訓練學習。Clara Hill認為「助人」是個較為廣泛與普通的用語,可被界定成:

一個人幫助另一個人探索其情感、獲得洞察,並在他或她的生活中做改變;助人者與個案一起工作已獲得這樣的結果。這過程並不是如同生病的人去看醫生般希望專家可以將問題解決,而是一人(個案—個案是他們自己的專家,並可以有選擇改變的主體性)向另一人(助人者—有著常人的缺點,作為迴聲板)對生活問題尋求諮商的合作。[4]

從圖二可窺得同樣的「領悟/洞察」階段中,透過適當與進階的閱讀指導,也就是銜續具備助人技巧的服務功能,將有助於更順利地進展到下一個「行動階段」,好讓讀者能有真正認清問題並妥善尋求改變的契機。雖然延伸進階到此「行動階段」有可能需要更多的諮商專業之涉入,也就有更大的可能性逾越了「發展性」之份際而進入「臨床性」的界線。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在讀者閱讀啟發了淨化,並進而產生領悟時,若能趁時輔以若干助人的口語技巧,懂得傾聽、鼓勵以及自我覺察,這種有意義的助人關係無疑地值得圖書館員深思,特別是在這個圖書館服務多元化的時代裡,仰賴社工人員的參與介入已成不爭的事實。

臨床或發展性對於圖書館的書目療法應用,不該成為永遠的參孫髮綹或孫悟空緊箍圈。圖書館書目療法適當融入「助人技巧」知識,將會使圖書館服務有更大的影響力量與成長。


[1]通常問題讀者「在圖書館中出現違反館規、 法律、社會道德規範或干擾他人,甚至實際傷害或可能威脅同一場所中其他人的行為,致使其他讀者或館員產生負面感受,以致影響一般讀者、館員及正常的館務運作者」。資料見 陳書梅,「公共圖書館讀者服務館員面對問題讀者之因應方式研究:從情緒勞務的層面探討」,圖書資訊學研究 11卷,1期(2016年12月):4,https://www.lac.org.tw/sites/default/files/field_files/publish/attach227.pdf

[2]Elizabeth A. Wahler, Mary A. Provence, John Helling, and Michael A. Williams, “The Changing Role of Libraries: How Social Workers Can Help,” Families in Society: The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Social Services 2020, Vol. 101(1), 34–43. https://journals.sagepub.com/doi/pdf/10.1177/1044389419850707.

[3]Gerard Egan,助人歷程與技巧,二版,鍾瑞麗譯(台北市:新加坡商聖智學習,2012),7。

[4]Clara E. Hill,助人技巧:探索、洞察與行動的催化,五版,林美珠與田秀蘭譯(台北市:學富文化,2021),5。